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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120)

窦世英阻止了她:“我这边有高升服侍,你去歇了吧,明天还有你忙的。”声音比窗外吹进来的晚风还要和煦,人却低下了头,心无旁骛地继续写着他的字。

拒绝的意思这样明显,让王映雪羞红了脸,可她从来不是个等候的人,她思忖半晌,猛地上前侧抱住了窦世英的腰。

“万元……”眼光下,她目光柔得能滴得出水来。

窦世英身子一僵,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温柔,却又十分坚定地将绕着他腰身的手臂一点点地掰开:“映雪,我说过,除了名份,其他的,我都给不了你……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相敬如宾不好吗?”

他转身,墨如点漆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表情是如此的认真。

王映雪愕然。

她当然知道……可她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千里相思,怎如暖玉在怀……

窦世英大步走了出去。

窦府的玉簪花已经开了,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骤然间想起自己和谷秋成亲的时候。

也这样的天气。

玉簪花肆意怒放,在月光下晶莹如玉。

妻子声音清脆地喊“万元”,问他“我漂不漂亮”……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答的了,只记得妻子又惊又喜地扑到他的身上,像团火似的在他心上烧了起来……耳边是妻子银铃般的笑声:“他们都说我不害臊,可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嫁给你嘛!”娇娇憨憨的声音,透着不庸置疑的欢喜和满足……

花香是如此的浓烈,犹如开到荼尽时的颓败,让人心悸又恐惧。

他拔腿朝外跑去……

轰隆隆一声雷响,雨哗哗地落了下来。

※※※※※

窦昭被身边的动静惊醒,朦朦胧胧中听见祖母吩咐红姑的声音:“……看看马棚里的马驹有没有受惊吓?厨房的窗户有没有关?柴房里的稻糙也要捡一捡,免得被雨水溅湿了。”

红姑打着哈欠应喏着,披衣走了出去。

祖母回头,看见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的窦昭,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她:“寿姑不怕,崔姨奶奶在这里呢!”

窦昭反而醒了过来。

她望着屋梁,有片刻的茫然。

外面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响彻院落。

祖母惊愕,住在西厢房的长工刘四海已拿了根闩大门的木棍走到了大门前。

“是谁?”他警惕地问。

“是七爷。”外面的人高声道,“快开门。”

刘四海忙丢下手中的木棍,“吱呀”一声开了大门。

窦世英和高升冒雨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披衣站在正房门口的祖母顾不得大雨,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没事,没事。”窦世英的衣裳已经被淋得湿透,仲夏的天气虽然炎热,但夜晚的雨水淋在身上还是很凉,他的嘴唇有点发白,“我来看看寿姑。”

祖母眼底露出深深的怀疑,但她什么也没有问,吩咐婆子烧水,让红姑去隔壁富户朗家借两件换洗的衣裳来。

等父亲收拾干净的时候,雨势更大了,天阴沉沉的,仿佛无法承受重量,随时会坍塌似的。

窦昭坐在炕上,昏昏欲睡,脑袋像钓鱼似地一点一点的。

她对父亲的出现不以为然。

半夜三更的,下着这么大的雨,一不小心就会伤风感冒甚至是暴病而亡,还拖累得你去拜访的人家兵荒马乱地帮你找到换洗的衣裳、安排热水茶点……幼稚、任性,这么不体贴人,哪里像个做父亲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不管父亲和王映雪有怎样的矛盾,这样如同落荒而逃似地跑了出来,太软弱无能了。

父亲却没有这样的自觉性,他笑着揉着窦昭的脑袋,柔声问她:“你在田庄还住得习惯吗?”

“习惯!”窦昭偏过头去,打掉父亲的手,“大家都待我很好。”

窦世英望了望屋里粗糙简单的陈设,觉得长女有点没心没肺。

他站在炕前沉默良久。

窦昭很想睡觉,父亲不作声,她只好道:“爹爹,您不睡觉吗?”

窦世英没有做声,过了一会,他慢慢坐在了窦昭的身边,沉声问她:“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窦昭讶然,脸色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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