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陵上柏(63)

孙思飞出很远跌落在台阶前，一声闷哼，嘴角渗出血来，手上却死死扣着张凌袖没松开，视线投向庭院当中，少年左肩上插着两根箭，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暗处响起咕噜咕噜的轮子转动声，一中年人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看着少年森森一笑，“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无夜少侠名不虚传，想必过了今晚，我们天香门便又会在江湖上名声大噪。”

少年音色都冷下来，“春秋大梦做一回就够了，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不觉得自己蠢么？”他一根一根不急不缓地拔着箭，“门主不请自来，倒省的我再费功夫，真是体谅。”

裴三冬冷哼一声，“化骨散的功效如何，我想那边那位应该很清楚。”

孙思心头一跳，还没来及出声便被柳无夜拦住，他一边解下左手的护手，有条不紊地包扎伤口，一边平淡道，“思哥，没事，你带道长先回去吧，给道长治伤重要，不必为了这些无聊事耽搁，我稍晚一点。”

裴三冬阴郁地皱着眉头，“没事？你们凌虚门是惯会出狂妄自大的小子么？你今天必死无疑！”

行尸走肉般的盗匪们仿佛突然接收到了指令，一个接一个挥剑冲了上来。

孙思：“小心，他们被无欢散控制了，没有知觉，不死不休。”

“是不是狂妄自大，你不是已经领教过一次了么。”柳无夜终于处理好了伤，缓缓抬起头来，剑出鞘，眸光冰冷，“思哥，你走。”

孙思犹豫了一瞬，抱起张凌袖，转身狂奔而去。

推轮椅的人唤了声，“门主……”

裴三冬摇了摇头，“那个不会武功，跑不远的，收拾了这小子再说，我看他还能撑多久……”

话音刚落，眼睛便被剑光所晃，清光连接成线，让人目不暇接，所过之处，悉皆一剑封喉，手下一个接一个倒下，柳无夜动作不见丝毫凌乱，裴三冬吞了吞口水，伸手示意推轮椅的人撤退。

庭院深深，回廊曲折，不起眼的偏房里，裴三冬拧动开关打开墙上的暗门钻了进去，看着暗门关上，暗道陡然黑下来，心才稍稍安定。

“门主，我们为何要躲，他中了化骨之毒，应该撑不了多久。”

裴三冬眉头紧蹙，“毒早该发作了，这臭小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连化骨散都奈何不了。”

“那门主，接下来怎么办，我们的人可全都在这儿了，要不……算了吧。”

“算了？”裴三冬手指攥紧，抓着轮椅的把手，青筋暴起，“我这副模样全拜凌虚门所赐，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凌虚门……出了一个赵瑾还不够么！仗义疏阔冠绝江湖之谓侠，小小年纪，居然真担得起，不论内力，刚才那招凌光虚影怕是侠微也做不到更好了吧……青芒、云澈，真是个个人如剑名……”

眼前突然出现一丝光亮，恍若错觉，但下一刻，半面墙轰然倒塌，柳无夜剑式未收，瞬间逼近，凌空一剑擦着他脑袋刺过，利落地拔出，血溅了他一脸。推轮椅的人倒了下去。柳无夜在他肩头擦了擦剑，一脚踩在轮椅的轮子上，“师兄既然饶你一命，你怎么就不知思过呢？”

“思过？这江湖又不是你们凌虚门的，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你们凭什么要我思过？把我变成废人一个，难道还不准我报仇么？”

柳无夜面无表情看着他，“想报仇去青云山啊，躲在这里烧杀抢掠算什么？只论恩仇，你配么？”

“哼，杀了你就够了！”

裴三冬衣袖动了动，扬起一片五颜六色的粉尘，呛得柳无夜捂着鼻子咳嗽起来。

“哈哈哈，我就不信你百毒不侵，陪我死在这儿吧……”

柳无夜给了轮椅一脚，将裴三冬踢翻在地，避过了毒粉。“师兄特意嘱咐要你活着，别给我惹麻烦。”他嫌弃地挥了挥手，“哪有你这么用毒的，跟撒面粉有什么区别。”

裴三冬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柳无夜，“不可能，你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不可能！”

柳无夜蹲在他身旁，撑着头悠然一笑，“大千世界，万事纷杂，无不可能，当常怀敬畏之心。”

☆、风起

三更将过，夜色浓稠，屋里豆花一般大小的烛火驱不散黑暗，门外响起一点动静，孙思瞬间惊觉，回头，看见柳无夜举着个大灯笼探进半颗头来，才长吁了口气。门紧接着被完全推开，柳无夜将生死不知的裴三冬扔到了屋子一角。

“道长没事吧？”

孙思点点头，“他已经尽量避免了伤及筋脉，所以大多是些皮肉伤，内息稳定，只是失血过多，没大碍。倒是你，没事吧？”

“有事。”柳无夜捋起衣袖，紫黑色的毒线顺着筋脉已经延伸到了大臂，“好像中了不少毒，半个时辰内思哥你若是解不了，以后每年清明寒食，记得多给我烧点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