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陵上柏(26)
灵启笑了笑,“没有。这几天儿臣发现禁军巡逻懈怠,便找了个人试探一番,为的是提点林羽,没想到惊动母后了,想来也是儿臣方法不当,让母后担忧了。”
“这样啊……不是就好。不过哀家来这里的路上遇上昭影司的两位了,站在未央宫顶上,倒吓了哀家一跳,是有什么事么?”
“是儿臣命他们来协助林羽调整宫城布防的,毕竟身手要好一些,想法也不同,未能事先告知母后,让母后受惊,是儿臣思虑不周,还请母后不要怪罪。”
“既是皇上的命令,那也没什么。哀家平日里没机会接触昭影司,方才倒是和他们略略聊了几句,看起来也确实是可用之才,皇上既然有心招纳,便该礼遇些,予其当有的职位岂不更好?”
“母后说的是,只是奇才难免有些与众不同,既是礼贤下士,儿臣以为还是遵循他们的意愿好些……”
“皇上。”孟绾朱顿了顿,“你贵为天子,当明白,礼贤下士是你的恩赏,尽忠职守是他们的本分,不必太过。”
灵启低眸点了点头,“是,儿臣明白了。”
“算了,不说这个。你能亲自去为世子加冠,自然再好不过,武安侯替皇上镇守南疆劳苦功高,他长年不在永安,世子的婚事,皇上也该更在意些才对,世子已经成年却还未婚配,再耽搁下去难免显得皇上不够体恤。”
“肖衍确实该娶亲了,只是担得起侯府当家主母的实在不易寻。”
“哀家觉得周尚书家的小姐就很好,温婉淑仪,知书达理,又一向待世子真心,皇上意下如何?”
“母后看中的人自然错不了,容儿臣问问肖衍的心意。”
孟绾朱微微皱了皱眉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为君,他为臣,你又年长于他,自然比他看得清楚。既然爱重,就当为之计深远,怎可一味顺着他的心意呢?”
“母后所言……儿臣记下了。”灵启顿了顿,声音低迷了几分,“母后,儿臣昨晚梦到昭和了,装扮依旧,却已是女儿模样,孤零零站在瑶木阁前,唤我启哥,醒来实在怅惘。今年宫里桃花开得早,隐约中仿佛在期待什么似的。”
孟绾朱面无波澜,“皇上若是睡得不安稳,让太医署想些法子就是了。”
灵启微不可见地笑了笑,看向殿外,缓缓问道,“母后,你偶尔会想起他们么?”
片刻寂静。
“哀家会替皇上去静安寺添油进香的,皇上早些歇息吧,哀家也乏了,鸢儿,回宫。”
“儿臣恭送母后。”
坐回案前,灵启重新拿起案上的折子看了看——故而当裁撤昭影司,并入大理寺,以彰显君心清明。
君心清明。
是在说朕昏庸么?
灵启一个一个看着折子下方的签章,六部重臣,悉皆在目,他的目光停在一个名字上,周牧——户部尚书周牧。
论职责,昭影司与户部所司毫无瓜葛;论党派,周牧并非孟文潜爪牙;论私交,与孟家止于表面,和赵瑾更是毫无交集。昭影司要不要裁撤,干他何事?掺合这一遭难道真的是持身中正以尽臣子本分么?
周家大小姐,是叫周青缘吧,十八岁了还不定亲,坊间风言风语愈传愈盛,就算她是一往情深不假,你周牧孔孟之家礼教森严却纵容至今,朕是该信你不过爱女心切么?
笑话。
“于盛。”
“皇上,怎么了?”
“出宫。”
“皇上,已经二更了,您这是……”
“去昭影司。”
武安侯府。
门响了响,柳之瑶抬头看了眼站在门边的肖衍,轻轻笑了笑,“这么晚了还来我这里干什么?”
“好久没来给母亲请过安了。”
“深更半夜来请安,亏你想得出。”
柳之瑶在整理东西,桌上摆着好多质地精良的纸片,肖衍走进来,将凳子挪动她身边坐下,乖巧给她帮忙。
“巡防营加上兵部,事情实在太多,母亲不能怪我。”
“你没去戍边我已经很知足了。”
“母亲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侯府血铸门楣,世代戍边守疆,我既承其荣光,便当担其重任。”
柳之瑶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送你上战场,一次就够了。你就当是我年纪大了,变得软弱自私了。”
肖衍没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好了,没什么事就去歇着,明天还得早起。”
“母亲还不睡么,这是在整理什么?”
柳之瑶随手翻开一张纸片,“各府小姐的名帖,要看看么?”
肖衍愣了愣,定定看着柳之瑶,仿佛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低头认真看着名帖,毫无知觉地继续道,“平日里没怎么在意,这一看,发现京中待嫁的小姐可真不少,合适的也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