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陵上柏(214)

“你放开我！”

“有本事你就自己挣开。”

程景照乖乖找了根粗麻绳来，肖衍瞪了他一眼，他却低着头只顾递绳子，柳无夜三下五除二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迅速写好了任命书，盖上帅印，再从他身上搜出私印盖上去，最后拽着他的手按了个指印。

“程景照，你看好他，除非城破，不然他哪也不准去。”

“是。”

“程景照你听谁的？给我解开。”

程景照没有接话也没有动作。

“哪有主帅临阵脱逃的？”

“你刚刚不是还说要跑么？”

“你别废话，放开我！”肖衍挣扎无果，只能扯着嗓子吼道，“你回来！你打过仗么？战场跟江湖决斗可不是一回事。”

“没打过，不都是杀人么，有什么不一样。”

“你真以为你能以一敌千呢？别胡闹了！你赶紧放开我，要去也是我跟邹齐盛去，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

“肖衍，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骗得高敬禹在这时候出兵，今晚高敬尧就会悄悄发动政变胁迫魏帝下遗诏传位于他，我教他买通了禁军首领，还借了他十个最好的杀手，他一定会成功的。明天魏帝驾崩，高敬尧即位，马山就会宣布停战撤军，高敬禹手下已经有五六个军候投靠于他，一万多人，足够动摇军心了。何况，我要是高敬尧，我一定会把那些擅长暗杀的杀手们充分利用起来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一战，大楚必胜，往后，南疆也会安宁很长一段时间的。”

“那你就让我去啊……”

“我想试试。”

“你少来，你心里清楚得很，高敬尧必定是要等高敬禹陷入战局了再动手，进则依计行事，退则治他个临阵脱逃之罪，不管怎么说，这两天都是一场恶战。凭你如何智谋无双你也就顶多算个军师，你见过哪个军师打仗冲在最前面的？”

柳无夜充耳不闻，反倒加快了脚步。

“你给我回来！你别装听不见！灵宣！”

“景照，把他嘴堵上。”

“灵宣，灵宣——”

人已经出门了。

“程景照！”

“世子，我不能……违抗殿下。”

“你都知道他是谁了还不拦着他，我是他的护卫，我已经看着他死过一次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属下无能，拦不住。”

“你——”

“世子，事已至此，你就好好坐镇指挥吧，现在可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肖衍颓然靠在了椅背上，“景照，他但有三长两短……我可就真的不用活了……”

“世子，你就信殿下吧。”

“我就是太过信他……”

☆、悲欢

一夜一天，厮杀声从未停下过，天黑前，魏军终于稍稍退了退，一下子安静下来，军营里便四处都是哀嚎声。

肖衍拔下沙盘上的又一面旗子，深吸了口气，“统计伤亡。”

“是。”

“前锋呢？撤下来了么？”

“已经撤下来了，但……伤亡惨重，邹将军背上中了两箭，恐不能再支撑。”

肖衍张了张嘴，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问出口，他盯着门口，人来人往，搀左扶右，一切慢慢褪为背景，不禁闭了闭眼，“让他安心疗伤，接下来，我替他。景照，战袍。”

随身之物一件一件置于桌上，战袍着身，绑手，绑脚，绑腰，发带拢起额前碎发，死死系在脑后，他挑出一只香囊系在胸口，将余下的东西全部推到了程景照面前，“带着这些，执帅印去雍城求援，无论如何也得说动他们出兵，罪责我担，我会撑到你回来。”

“世子……”

“磨蹭什么？”

“是。”

程景照正要出门，迎面撞上一个人，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对方却纹丝不动，还伸手扶了他一把。

“世子，末将寇衡增援来迟。无风崖一线天被落石阻道，耽误了些功夫，万望恕罪。”

肖衍骤然长舒了口气，“来了就好，别管那些虚礼了，我跟你说下战况。”迅速复盘完战况，有条不紊地部署好接下来的战术，肖衍神色瞬间惶急，他伸手拍了拍寇衡的肩膀，“这儿暂时交给你，我去看看伤亡。”

“世子放……”

寇衡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肖衍一路脚步匆匆地找到邹齐盛，顾不上嘘寒问暖，直奔主题道，“柳无夜呢？”

“弓箭手上来的时候，柳少侠挡在了最前面……”

“所以人呢！”

肖衍顺着邹齐盛的指示冲进了屋子，烧伤的，面目全非的，缺胳膊少腿的，已经蒙上脸无声无息的，视线四处搜寻，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一身几乎染成鲜红的云水蓝。他手脚发冷地跑过去，只见他一个人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躺在那里，胸口肩头插着数枝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