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陵上柏(160)
“世子,华老夫人今早驾鹤西去,世叔准备扶柩归乡了。”肖衍扭头看了孙思一眼,孙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两年前第一次见面他就交给我保管的东西,说是随我处置,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但我希望你不要在这种时候去搅扰他。”
肖衍接了过来,信封上并无字句,边角已经被磨起毛了,应该是一直带在身上,但封口依旧严丝合缝,没有拆开过的痕迹,“你确定就这样交给我了?”
“那天阿袖跟我说有人跟踪我们,听起来像是世子的亲卫,世叔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我想,应该可以交给你。”
“多谢。”肖衍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却又顿了顿,“今天的事……别告诉长烟。”
“嗯。”
从孙思的院子出来,沿着湖边往回走,紧挨着的便是柳长烟的院子,院门、屋门没一个锁着的,肖衍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屋子。被子没折,随意地掀开着,好像屋子的主人才刚刚起床,他轻轻笑了笑,在床边坐下了。
信封慢慢撕开,里面是薄薄一片碎布,浸染着干涸的血迹,上面写的字有些模糊,但依旧可辨——弑君者子——最后一横的末尾晕染开来,落笔者似乎在这里停了很久,终究没把这个字写完。
肖衍躺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了脸,甜甜的香味让人心安,却又让人忍不住流泪。
果然。
孟府。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吟诗作赋的间隙夹杂着一些无关的话题。
“姚大人怎么没来?”
“你不知道?姚大人要外调了,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思赴宴啊。”
“啊,外调?怎么了?”
“他和高大人最近闹得太凶了。”
“高大人?他跟高大人有什么好闹的?”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高大人最近有意参与刑部的事情……”
“高大人不是刑部左侍郎么,本来就该管着刑部的事情啊。”
“你还听不听?”
“你说你说。”
“秦尚书这些年一直很倚重姚大人,高大人也乐得清闲,最近不知怎的,竟突然励精图治起来,两人意见不和,难免起冲突,前两天在刑部院子里大吵了一架,姚大人说了些不太入耳的气话,被西平郡主知道了,告到太皇太后那里,说是如今什么东西都敢来欺负她孤儿寡母了,说得是声泪俱下。西平郡主什么辈分,太皇太后都得敬她三分,她说不想高大人再受气,那就只能委屈我们姚大人了。”
“哦,这样啊,可按理说,是该以高大人为尊啊,若意见相左,报由柳大人裁决不就好了。”
“唉,跟你说不明白。”
“这有什么说不明白,难道是柳大人偏袒高大人?”
“就是因为柳大人谁也不偏袒。”
“谁也不偏袒不是好事么?”
“那得看对谁来说了。”
“也对,那谁要高升刑部右侍郎了?”
“候选的有郑大人、孙大人、冯大人,你觉得会花落谁家?”
“啧,这可难选。”
“那要是还有夏大人呢?”
“你说夏玉秋?那肯定是他啊。他们夏家人一向低调,你不提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可一旦把他放上,别的就都差点意思。”
“你觉不觉得最近六部的人员变动很大啊?”
“没有吧,孙尚书告老还乡,秦尚书突染恶疾,不都很正常么?”
“是这么说,但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嗨,这永安城里风风雨雨就没停过,哪天真的晴空万里才吓人呢。周大人,你说是不是?”
一直安静听着他们聊天的周牧突然被叫到,顿了一瞬,然后笑了笑,“抱歉,我这心思全在对诗上,陈大人说什么?再下一个就到大人了,大人这是胸有成竹啊。”
“哟,这么快,对到哪了?让我想想,想想……”
无趣的人,无趣的诗,无趣的话,坐在周牧身后的周青缘感到百无聊奈,面上却还维持着始终如一的微笑,她抬眸看了眼稍远的地方,意外对上了孟子知打量的视线,对方并不避讳,眼神单纯直接,就像在观察一道摆在面前的菜,认真推断着好不好吃。
“爹爹,我去一下。”
“嗯。”
走出院子,刚要松一口气,背后就响起了一声轻笑,“装累了?”
周青缘转身行了个礼,“见过三公子。”
孟子知淡淡笑着,突兀地问道,“你喜欢肖衍什么?”
周青缘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答话。
“长得好看?性子温柔?”
“三公子还有别的事么?”
“总不会是长情吧?喜欢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的一往情深,这未免也太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