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谭(39)

“不是，”陆渊一边替他整理衣衫一边道，“你是太子殿下。”

荣琪听了便又笑着问道：“师父，太子殿下是不是很重要啊？”

“自然。”

“那我是不是很重要啊？”

“……”

荣琪突然捧腹大笑起来，也不打算听陆渊怎么回答，便蹦蹦跳跳跑到院外，跑去玩了。

陆渊则跟在后面，看着他笑笑闹闹，顿时这几日紧绷的心情也暂得一时缓解。

雨后的阳光透着清澈舒缓，街道上空无他物，入目所见所闻皆只一人，阳光与露水皆笼在那人的身上，陆渊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初相见时，那一身朦胧地裹在水汽之内的那人，六百年前如此，六百年后亦是如此，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人。

街道荒凉，竟一个人也没有，荣琪不禁放缓了脚步，这座城太空了，空得让他心里慌张，他转首，陆渊就在身后。

“师父，人都不见了？”荣琪问道，他知道这座城本身就有很多行尸，可是……

“是的，他们都去了应该去的地方。”陆渊回道。

“师父，这里是我朝的土地，这里的人是我朝的子民，他们不能枉死，是什么害得他们变成了行尸？”荣琪目光突然变得坚毅起来。

“你放心，一切我都会处理好。”

荣琪继续在街道上逛着，满街萧索，他看到了沿街的小铺，店门还是开着的，牌匾歪歪扭扭的挂着，因为下了雨，洗刷了灰尘，便干净的向人展示着，它本是一家喜铺，大红的牌匾，殿内展示着几件镇店的喜服嫁衣，还有几件摊开在展面上，应该是有人试过，刚换下还来不及重新……

再往前走又看到了一家酒铺，店门也是开着的，但是却闻不到酒香……

大街上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只竹马，“马头”早已被压扁，没了形状……

……

最后，陆渊拉着荣琪回到院中，简单吃过晚饭后，荣琪便说困了，直接回到了房间。

陆渊也未管他，他知道荣琪向来如此，天大的事情，于他而言睡一觉就好了。

他回到书房，拿出通灵镜与幽罗联系，幽罗秒接，在灵境另一头骂骂咧咧道：“陆渊你知道我今天碰到了谁么？我碰到了我前世的那个老婆了，我的天哪，吓死我了！我在大马路上，不小心踩了她一脚，她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悍妇果然是悍妇，几生几世都是悍妇。”

陆渊被他叽叽喳喳吵得头疼，却也耐心听他说，他说完了，陆渊便柔声问道：“可寻到煞的踪影了？”

幽罗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没有，啥都没有。”

“辛苦了，你再找找，煞喜欢潮湿阴气重的地方，坟地、乱葬岗、死牢、屠宰场……”

没等陆渊说完，通灵镜“哔”得一声，灭了。

陆渊拧了拧眉，放下了通灵镜，反思了一下刚刚的对话，觉得自己好像的确有措辞不当之处。

此次便算了，下次注意吧，陆渊内心告诫道。

与幽罗通完话后，又唤了两名阴兵，让两位阴兵传话给其他阴兵，生前有谁家本是海凉州人的，托梦给他们的亲人，若此世家人在异乡，便托梦让他们回乡，让他们重新在这座城里扎根，发展。

至于有什么动力能让离乡背井的人重新回来，无外乎是老家的院子下，老祖宗曾埋了好多的宝贝。

如此交代完后，陆渊便放松了身体，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好好休息。

可是正当打开被子时，却发现荣琪早已躺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目光炯炯地等着他。

“师父，我一个人不敢睡。”荣琪瑟缩在被窝里，露出个脑袋，可怜巴巴道。

“……”

陆渊重新盖好被子，压了压，而后转身拿了一床棉被铺在地上，便躺了进去，准备入睡。

荣琪见他这般，便往外拱了拱，望着陆渊的背影，半晌他轻声道：“师父，你会一直都在么。”

那边没有回应。

好一会儿后，陆渊翻了个身，与荣琪突然四目相对，月光映得目光幽幽如点漆。

“会一直在。”陆渊柔声道。

荣琪忍不住嘴角含了笑，闭着眼睛终于安心睡着了。

半夜，陆渊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虚空，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了前世过往。

曾几何时他说的是，滚！

这个字，不论何时只要再从脑中拎出来想起，仍然是如同利刃剜心。

……

会一直在么？

当然，哪怕你让我滚，那我也会滚到你的身边，不离不弃，除非灵灭魂散，彻底销亡于三界之中。

☆、第二十七章 流言

之后几日，京城里下派的官员都到了海凉州，兵官衙差也全部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