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马甲谁怕谁啊(103)

“我知道，入长河，身躯尽散，生死不由己，或许……再也回不来。”

“那你还……”司幽兀的住了声，她瞧见苏卿眼底温和，一如彼时她轻唤顾音那般。司幽心下不可抑制地有些仓皇，为何……分明她与苏卿不曾到生死相托的境地，她敛下眸光，不禁问道：“苏卿，值得吗？”

“值得。”苏卿答得干脆。她笑了笑，看向司幽的目光柔和，她忽然忆起那日初见司幽时，那人于祭坛之上，俯瞰众生的模样，“圣女可知，数年前，圣女授任仪式后，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从那以后，我便一直将你视作心中不可或缺的存在。无论是灵族族长，还是自入长河，我都心甘情愿。”

两千年前，司幽顺应天道，继任圣女，于月坛之上举行授任仪式。而那时的苏卿，不过五百岁。

这般稚嫩的年纪，本该无忧无虑，承欢膝下，可苏卿却是不同。

她由长河内一缕灵魄点化而来，生来便是特殊的。灵族古籍曾有记载，长河虽是灵魄长眠之地，但若有朝一日灵魄得圣女点化，便有机缘重活一世，前尘往事皆忘，如一张白纸，不着点墨。因灵魄点化一事乃是天缘，是以苏卿的身世，除了昔年点化她的圣女，灵族中均无人知晓。

苏卿生来唯一的记忆，便是刻入识海深处那副玉白面具，是圣女的象征。那日，她于万千背影间，得见司幽登高台而迎天道，那人覆上面具的模样，彻底勾住了苏卿的目光，直至众人散去，她仍是默然静立，一丝离去的意味也无，茫茫天地间，只余她与司幽二人。

司幽自高台而下，矮下身子与她平视，许是觉着有趣，她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不肯离去？”

苏卿虽说心智成熟，但毕竟年纪尚小，她专注盯着司幽，只听见了前半句话，便如实答道：“苏卿。”

她的名字在司幽心头晃了晃，司幽正等着下文，却见那孩子眼底只有自己，约莫是不会回答了。

她还从未被人如此专注地看着，一时悸动，语气也万分耐心，“苏卿，这个名字我记住了，不过，现下授任仪式已经结束，你再不回去，便该惹人担心了。”

苏卿摇了摇头，稚嫩的面上沉寂如水，司幽所言差之千里，并不会有人为她担忧，她言之感慨：“不知从何而来，又该去往何处？”

大抵是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骇住了，司幽愣了愣，而后笑着抚过她的头顶，末了，却是郑重地看着她，“人之有幸，在于生，人之不幸，在于死。世间万物，皆有缘法，命途如何，均由天定。你若不知来处，亦不明归处，那从今往后，便随心之所向，心在何处，何处则是归途。”

司幽说这番话时，眼底似有无边苍穹，苏卿识海中那副玉白面具又止不住地开始浮现，而记忆中，点化她的那人，好似也与司幽重合了，她张了张口，终是忍不住喃喃出声：“圣女……”

☆、由来

最后，是司幽亲自将苏卿送回去的。

彼时苏卿在她怀中，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然之感，而许多年后，苏卿也为昔年那份安然，付之全部。

灵族族长之位空置已久，苏卿不忍司幽受累，苦心修行数年，毅然决然地入内阁接受天道检验。那日内阁中，天道只问了她一句：“你此生所求为何？”

苏卿记得，她答的是：“圣女心中所愿，便是我此生所求。”

而后，苏卿通过天道检验，踏足月坛之上，被司幽授予族长印记，她终是成了灵族内，唯一知晓司幽身份的人，也是芸芸众生中，司幽永不可忽视的存在。

族长授任仪式那日，苏卿心中欢喜，本是想与司幽再近几分，与她闲话一番，可惜她有意，司幽却无心，苏卿眸中期许霎时破灭，只得任她离去。

岂料这一去，竟是除了传音求援那匆匆一面，她再也见不到司幽。

圣女身死，长河星象陨落，苏卿耳闻内阁警钟长鸣，她缓缓闭上眼，只觉天道不公，满腔悲凉。

后来，周子弈擅闯灵族结界，惊动众人。

许是他运气好，又或者是司幽命不该绝，苏卿明为惩戒，实则暗中相助周子弈留得司幽一缕残魄，并为之塑造身躯，以顾音这个新的身份，重活一世。

司幽不知道的是，周子弈为了救她，自断羽翼，以一半凤凰真身，维系司幽灵魄不散，而苏卿为了救她，违逆天道，一旦司幽真正归来，苏卿便在劫难逃。

“圣女，或许昔年那个孩子，你已经不记得了，可那一日，以及此后遇见你的每一面，我都记得，永不能忘……苏卿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圣女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