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11)

门被带上，发出枯朽的一声，仿佛呜咽呻吟，惊动了塌上装睡的人。绘筠坐起身，茫茫然对着虚空发愣，该怎么做?她不愿再看不到夏宜，也不愿夏宜因她而愁眉不展，夏宜该是活泼的，轻快的，像是轻盈的燕，灵动的鱼。

所幸后来的几天夏宜都不再提及此事，仍旧往常似的同她笑闹，偶有神伤也不过短短一瞬，下一秒便又吃吃地笑开来。而绘筠正是与眠春浓情蜜意，两人成日里腻着，张口闭口皆是情爱，自是将此事抛却脑后不提。

直到一个月后眠春夜半回房，夏宜本早该入睡，这日却披着单衣坐在床头，蓬头散发剪着烛花，那根蜡烛被折磨的忽明忽灭，夏宜面上的泪痕在火光中一闪而过。

眠春这才惊觉夏宜这段时间瘦的厉害，说与绘筠:“你可曾觉察?夏宜怎么越发瘦了。”

第16章

绘筠一愣。

她这才发觉已经有两日未曾见夏宜了，对方似是……在躲着她。

没由来地一阵心慌，绘筠掀了被子坐在床上，蓬头散发，低垂着脑袋，一双眼茫茫然地注视虚空。“她，她怎么了？”

好在眠春没有发觉她不对，“其实这几天她都不对劲，我问她也不说。想着可能她会悄悄说与你，我也没有再管……是不是那赵惠怎么她了？”

绘筠不敢说话，只想象夏宜的样子，她瘦成什么样了？会不会哭?心底怨不怨自己?绘筠知道的清清楚楚，是她害了夏宜，是她没想到夏宜对赵惠的感情这样深。

“或许是我……”声音小的听都听不见。

“怎么?”眠春发觉绘筠不对，蹲下去看绘筠的表情，她轻轻擦去绘筠脸上的泪，“你们两个吵架了？”

“她告诉我赵惠想娶她。我，我舍不得她，没有准。”绘筠握住眠春的手，把她的手从自己面上拿下，别开了脸。

绘筠的力气很轻，但眠春不忍心拿开手，因为绘筠在抖，微小得可怜。眠春就是有气也撒不出来。

“你又不是不明白爱上他人的感受?怎能……”眠春不敢将话说重了，另一只手搭在绘筠的手上，一下一下顺着抚摸“夏宜不能永远陪你，难道我也会走开?何必拦她呢？”

“我只有你们两个……”

“夏宜有她自己的爱情，她要有自己的生活。”这些话绘筠不是不懂，眠春知道没必要多说“绘筠，你相信我，我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你不会孤单，不会寂寞。”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绘筠想起曾经同眠春念过的诗，一闭眼，又坠下两滴滚烫的泪“我这就去告诉母亲……放夏宜走，让她嫁人。”

＊

踏进母亲院子里，就是一阵“小小姐来了”的吵嚷声，打扫的，开门的，伺候的都挤过来瞧这个几乎从不出来的小姐。

绘筠站在院里任瞧人着，心中嘀咕母亲身边怎么连个接引的人都没有，真不把她放心上了不成?想到这里，不免又是自怜自哀。

“得了，都看什么呢！”母亲身边的丫鬟秋霞奔来，双眉紧锁，似是压着一股火气，狠狠斥了几声，众人做鸟兽散。

“小小姐好。今日头一回见，当真是谪仙般的人儿。”后头传来一清隽男声，紧接着，一位未曾见过的男子从秋霞身后跟来。

瞧着要比她大些，也称得上一句面如冠玉，只是通身的打扮做派……绘筠心想，怎么一股子猥琐之气。

秋霞见绘筠懵懂，贴近她耳边说“这是大少奶奶的弟弟，秦羽，来瞧他姐姐的。”

“秦公子。”绘筠不好无视那人，只得微微颔首，行了一礼。“我好久不曾见嫂嫂，她可安好?”

“劳你挂心，姐姐姐夫都好。”秦羽略过这头不提，一双眼含笑望着她身边的眠春“小小姐身边的丫头竟都是如此妙人!”

绘筠听着这话好不恶心，分明是对眠春起了意。她忙侧身挡住眠春，想瞪回去，却少了几分锋利，瞧在外人眼里好似暗送秋波。

那秦羽笑意更甚，绘筠则被怄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夫人还等着您呢，快进去吧。”秋霞方才见气氛不对似的，圆了场拉着绘筠去见了母亲。

“娘，”绘筠坐在母亲身边，忽一见母亲较原先竟又添了几分颓态，一时也不说夏宜的事情，心下微酸，攥住母亲冰冷的手“怎么手这般凉。”

“不妨事，”母亲笑了一笑“是我嫌屋子里闷热，叫她们开了窗。你今日过来定是有事，不然怎么也不会跑这一趟。”

“什么都瞒不住娘。是我身边那夏宜，”她瞧瞧母亲面容平和“到该嫁人的年纪了。我想着家里年纪相仿的小厮没几个合适的，听说有个叫赵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