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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上的恋人(26)

作者: 观魔 阅读记录

冬天里的院子总是冷寂的白,配上只有在夜里才会亮起来的红灯笼。但是夜里她常常不被允许出门,红灯笼也只是窗帘后的一晕红色光环。

过年时要放鞭炮的,但是不可以炸到门框,不可以扔到假山里,也不许燎到枯枝。全家人都要在初一早上拿着清扫工具打扫鞭炮的残渣。

用鞭炮取乐后还要嫌弃人家的残骸红的太刺眼。

一大早白奉贤就叫张若漪起床,放鞭炮、祭阿公,然后煮饺子。掀开盖子的时候水气腾腾,狭小的房子笼罩在白色烟瘴中,视线也因此模糊不清。

张若漪趴在镜子上梳头发,每隔一会就要用胳膊肘蹭蹭雾化了的镜面,一抬手,梳上去的头发就掉下来一缕。

她前天才去剪得头,修了齐刘海和浅浅到颈窝的中短发,看起来文静又乖巧。只是头后面的头发长度不够,马尾扎的高点就会掉下来。

梳头半天反而心烦意乱,她干脆扔了木梳,蹲在窗台上发呆。

昨天下了雪,外面窗台上薄薄一层积雪,不知道谁家鞭炮溅上了红色的纸皮,看着喜庆又好看。

巷子口开进来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楼下。车子没熄火,副驾驶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她四处看了看,走进了楼道。

张若漪从窗台上跳下来:“姥,他们家的人来了。”

“他们家,他们家,我的小祖宗诶,那是你家,知道吗。”白奉贤在门口的抹布上擦了擦手,循声过来给她梳头发:“来姥姥给你梳好头发,让我外孙女美美的,去了不丢脸。”

“我在姥姥家,姥可不管我丢脸不丢脸。”

白奉贤没说话,心里也叹一口气。好好的女孩儿,一年就回家一次还要担心让人看不起,要担心回家被搓摩,要时时刻刻拿着小心。

“作孽啊。”她轻叹一声,偏偏此时室内一片安静,张若漪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也没说话。

敲门声响起,白奉贤去开门,张若漪进屋拿书包,因为只去三天,张若漪带来了点寒假作业,连换洗衣物也没拿一套。年轻西装女士自称姓谭,是她爸爸的秘书。张若漪听她声音不像平时接电话永远接不通的那一位,多看了她两眼,得了个温柔的笑。

白奉贤给她塞了口饺子,嘱咐到:“到家给姥姥报平安,好好听话,过完元旦就回来。”

张若漪一边咀嚼一边点头,跟着谭秘书下楼了。

她一想到要回到老宅去就心里憋闷,奈何人小也没有决定权,只能生受着。上了车也没什么好脸色,低着头眼睛瞟向窗外。

转了飞机,出来后车子又开了两个小时,缓缓驶进一栋别墅,路上下了大雪,此时老宅是一片压抑的白,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屋角和墙线。等转过一个弯,原先种了许多常青树的地方似乎起了一个玻璃房,虽然只是远远一瞥,却也看见了一抹热烈的红。

“那是什么?花?”张若漪问。

“是牡丹,老夫人从南方请的技师,种在温室里。”谭秘书道:“小姐这几天没事也最好不要过去,老夫人对花房十分看重。”

张若漪笑笑:“知道了。”

她又回头透过玻璃看了眼那花房,那抹红色也看不到了。

这破房子里,除了白的和红的,还能有点别的颜色吗?

住进大宅很多时候不能随心所欲,比如此时她就想到房间里洗个热水澡睡一觉,然而现实是,她在主卧门前拘谨的坐着,等候大宅的主人午睡醒来。

张若漪并不是什么老实孩子,在英国几年更是阳奉阴违无所不为,奈何老宅里人物众多,个个都是通风报信的一把手。

她低着头研究脚下的地毯,纵横交错的线条被长而柔软的绒毛覆盖,只能看到序列整齐的细密。大宅中的居民也如同这整齐的地毯,一丝不苟按部就班。

张若漪动动脚,把绒毛推向反面,又推了回来。

快有一个小时后,佣人上的热牛奶都喝了见底,卧房的门被轻轻打开,一个面庞丰满的中年女人走出来,又轻轻带上了门。

“老夫人刚醒了有些疲惫,让我带大小姐去房间。”妇人一边走一边说,张若漪只好跟上。“你往年住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了,新的床品和洗漱用品我一会让人送来。”

张若漪跟她走进房间,看见熟悉的干净房间空荡荡,除了基础的床、柜、桌椅外,就没别的东西了。这哪里是回家,分明是上门做了不受欢迎的恶客吧。她轻呼一口气:“谢谢梁阿姨。”

梁春芳摆摆手:“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小李说,她这两天就跟着伺候你。”

张若漪目送她走出房间,在书桌前掏出了书包写作业。叫做“小李”的佣人是个胖乎乎的姐姐,来来回回几次铺好了床又递上了果盘,张若漪在房间里做练习册做的入迷,再一抬头竟然已经晚上七点了。一整本数学习题册写到一半的位置,看起来倒是学的热火朝天。她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才发现房间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几步走到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