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30)

老板指了指前面刚刚买的那个阿姨手机的盘子，顾闲看了看，两块钱挺多的，估计一块钱的他都吃不完。

“爸，咱们吃油条吧。”顾闲说，“三块钱我们三个差不多够了。”

“油条家里也有，别在乎这一块两块的，想吃什么就吃老爸付钱。”顾勇又揉了揉顾闲的头，心疼道，“老爸挣钱就是给你花的，一定要吃好知道不，在学校也不能省钱。”

“没省钱。”顾闲摇了摇他爸的胳膊，“我想吃油条。”

“叔叔，我要三块钱的油条。”顾闲没等他爸说话就把手里的五块钱递给老板。

“这小孩真懂事。”老板娘手里拽着面团，一个一个往锅里丢，“这么小都知道心疼人。”

“从小就懂事。”顾勇说，“我们在外面都很省心。”

顾闲心里暖暖的，被老爸这么夸还真是有点开心。

“我该找你多少？”老板看着这个小孩长的这么好看，没忍住逗逗他，“会不会算？”

“两块。”顾闲不服气了，这么简单的题还问他，“我上大班啦，我小班就会算加减法。”

“挺聪明，给，找你两块。”老板递给他两块钱，往袋子里装了个糖糕，“另外送你个糖糕，算对了有奖励。”

“谢谢叔叔！”顾闲像是中了个彩票一样嘿嘿笑了，结果袋子，另一只手挥了挥，“叔叔再见！”

老板娘拽着面团，“这小孩长的真好看，做父母的有福气了。”

顾勇笑了，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这边儿小崔同志，也就是顾闲的老妈，手里拎着刚刚买的新鲜排骨找了过来，满脸的喜悦，“中午做糖醋排骨，让你们过过肉瘾。”

小崔是顾闲给老妈起的外号，也不算外号，他妈原名叫崔玉洁，就是他妈有时候年轻的不像话，长的好看还显小，小崔来班里看他班里同学都说小崔是他姐。

顾闲就顺着喊他妈小崔，刚开始的气候他妈还说他没大没小后面就习惯了也没什么事儿。

“买这么多？多少钱呀？”顾闲语气带着你怎么又乱花钱了的质问。

“过年了当然要吃点儿好的。”小崔同志也难得大方，“走，咱们去超市买糖和瓜子，糖就买你最喜欢的，话梅味儿的。多买点儿，也给你哥带回去点儿。”

小顾闲笑着拍拍手鼓掌：“谢谢妈妈，妈妈最伟大。”

在小巷的深处，有一个人显然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那小孩蹲在角落，眸子呆愣无神，身上的衣服又脏又乱，脸上更是青肿交加，苍白的嘴唇干涸的起了皮。

最令人触目精心的的他右手中指上的刀疤，伤口看样子已经发了炎，却还没有愈合，带着血。

来往的人都会扫上一眼，好心人还会扔下几个钢镚。

但是那小孩一动不动，像是冬日里的塑雕。

“这谁家孩子？大过年的，真可怜！”

“就是啊，父母也不管管。”

卖春卷的老板插了话：“谁管他，他妈跟着别人跑啦，他爸又是个酒鬼，住这一片儿的都知道，喝醉了就打孩子。”

“怎么不报警，家暴犯法？”

“就是啊，让警察处理。”

老板又说：“你没见过他爸，疯起来不要命，遇见谁讹谁！谁敢多管闲事儿啊！”

“这孩子命可真苦！”

“唉，可怜……”

周围议论纷纷，都是说他的。

眼前一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的腿，能看到各种颜色的裤子，各种类型的鞋子，走路的时候迈着不同大小的步子。

来来往往的人是动态的，路尘的世界却像是死水般安静。

他自己在巷口坐了多久，没人知道，他自己也快忘记了，他就记得他妈跑的时候，是他拼命拦着了他爸，险些被剁掉一根手指。

在他跑出家门口的那一刻，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打算，他的生活太黑暗了，就像是深渊里的沼泽，越是挣扎就下沉的越快。

他不敢回家，路东见他就打。找不到他最好，他死了也比回家强。

还好，他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用整日受委屈，不用挨打。

活着，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同情，或许看热闹的人，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那些人就像是海边的浪花，散去的很快，在他如死水的心潭上，从来不会停留片刻。

天很冷，他的身子都是僵硬的，他突然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她是不是也这么冷，怪不得要点燃火柴。

也许，这就是冬天。

头顶响起说话声的时候，路尘还在想，他什么时候能等到天上的星星划过……

那声音带着稚气：“吃糖吗，给你颗糖，话梅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