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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雀(70)

作者: 喃风知 阅读记录

  上次无意念了王勃的两句诗,被谢昭刨根问底,致她编了许多谎话出来,险些圆不上,这次若再说是无意间从别人那儿听来的,估摸着谢昭是不会信了。

  怎么偏偏这么多好诗就被她一个人听了去呢?

  此话一出,几个进士都面露疑惑,连谢昭的目光也带上不解和探寻。

  “不知夫人此话何解?”宋斯乔诧异地问道。

  沈微月道:“其实这阙词是我梦中所得,梦里一位先贤吟诵此诗,我不过是记了下来罢了。”

  一时间几人脸上神情各异,有尴尬,有怀疑,有震惊。

  多半是怀疑她偷了别人的词,只不过碍于沈微月身份他们不好直接发问罢了。

  “梦中所得?这个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谢昭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微月。

  沈微月道:“我知道此言可能有些怪力乱神,诸位一时不能相信,不过诸位可以自去查证,这阙词绝无他人知晓。”

  “这么说来,那这阙词不就是夫人所作吗?”一名个子瘦长、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笑着打圆场。

  另外几人也跟着笑起来,准备借坡下驴就此接过此事,毕竟是太子宠妃,他们不敢多说什么。

  “别人若是有这般才华,怕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夫人反倒隐藏起来,这等不慕世俗虚名的淡泊令我等也自愧不如。”

  “是啊,夫人实有隐士之风。”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沈微月,至于其中有多少真心实意,又有多少是为了奉承谢昭,就不得而知了。

  一旁的谢昭听着倒是显得有些高兴的样子。

  宋斯乔一言不发地听着,等几位同僚说完,他才说道:“我倒是觉得夫人说的是真的。”

  瘦长男子笑道:“宋兄,夫人这是自谦之词罢了,当不得真的。”

  宋斯乔望着沈微月,虽然她戴着帷帽,但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她似乎是笑了,于是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听闻宋大人乃是去年的状元,”沈微月道:“小女子不才,也是在梦中偶得一首诗,想赠给宋大人,宋大人可愿一听?”

  宋斯乔闻言面露惊喜,拱手道:“能得夫人赠诗,在下求之不得。”

  其余几人也都颇有些期待地望着沈微月,看看她所谓的梦里到底还有什么诗。

  却是没人注意到谢昭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甚至沉着脸有些不悦的模样。

  沈微月并未注意身旁迅速降低的气压以及男人身上流露的敌意,开口说道:“宋大人且听,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她娓娓道来,短短四句诗念罢,席间竟是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在场数位进士无不呆愣当场,久久未能回神。

  宋斯乔更是震撼至极,胸中波涛翻涌,难以平静。

  他本出身清贵之家,然而幼年时便家道中落,众叛亲离。

  寒窗苦读十余载,其中心酸苦闷只他一人知晓,从未与外人道,直到去岁金榜题名,才终于一解往日之困局,直面今日之畅怀。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短短十四言,直是写尽了他人生二十余载的起伏悲欢。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又仿佛一下把他拉回了金榜题名当日,那种胸怀畅意、意气风发的心境,被十四个字描写得淋漓尽致。

  胸中激荡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平静下来,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世界上竟然有一个这般懂他的人,想到当初是自己亲手将她从井底救起,他不免满心庆幸,若他当初未曾经过那口井,岂不错失一个真正懂他的挚友。

  是的,挚友。

  虽然沈微月什么都不知道,但就在这一刻,他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挚友、知己,只是这份心情却是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罢了。

  良久,宋斯乔终于开口道:“敢问夫人,这首诗可有名字?”

  “《登科后》。”沈微月道:“这首诗也是我梦中偶得,借花献佛,望宋大人不要嫌弃。”

  “登科后……”宋斯乔呢喃回味了一遍,却是起身向沈微月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道:“多谢夫人赠诗,夫人八斗之才,宋某自愧不如。”

  连当今状元都拜服,其余几人也不禁抚掌叹息,夸赞连连,再也没人怀疑沈微月盗用他人之诗词。

  至于那所谓的梦中偶得,不过都把它当做沈微月的自谦之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