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雀(117)

　　“六顺，你速去请赵太医过来，以防万一。”成禄道：“等等，多叫几个。”

　　“诶。”六顺应了声，一溜烟儿地冲出去了。

　　“那我们怎么办？”疏雨问道。

　　成禄扫了众人一眼，道：“就在这里候着。”

　　除了干等着，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了。

　　屋里，谢昭拿着刀走近，沈微月终于肯抬头看他。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刀上，没有害怕，反而出奇的平静。

　　这些日子她的眼神总是麻木空洞的，这样的平静谢昭都很久没见过了。

　　他停在她面前，拔出了那把银质匕首。

　　刀锋锃亮，寒光闪烁，让人一看便知其吹毛断发的锋利。

　　这样的刀刺进身体里，兴许不会感到太多痛苦就会死去。

　　沈微月如是想。

　　她闭上了眼睛，准备坦然接受自己期待已久的命运。

　　可她没等来想象中的剧痛，反而是手上一凉——那把刀被塞进了她手里。

　　她诧异地睁开眼睛。

　　谢昭看着她道：“我给你泄恨的机会。”

　　沈微月怔然。

　　她低头看看手里的刀，又仰头看谢昭，她在他眼里看到了痛苦、决绝，还有，哀求。

　　“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吗？怎么？不敢动手了？”谢昭道。

　　沈微月缓缓站起身，她攥紧了那把匕首，右手动了动，并未抬起来。

　　“放心，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不会动其他人。”

　　她的心结就是他，所以，他给她一个杀死自己的机会，给她一个打开心结的机会。

　　沈微月脸上掀起了波澜，她的眼神中透出恨意，不再如往日那般麻木空洞。

　　她似乎鲜活了起来，哪怕是因为恨他，谢昭也忍不住贪恋，他抬手去抚她的脸颊，触手微凉。

　　她瘦了好多，脸上都没什么肉了。

　　谢昭满目心疼。

　　沈微月慢慢举起了匕首，刀尖对着谢昭的胸口，她呼吸逐渐急促，脸色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她的手在颤抖。

　　“动手。不是想杀了我吗？动手！”谢昭催促。

　　往日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

　　他设计逼她嫁他，他迫她委身，他一次次的威胁……

　　他夺了她的自由，毁了她的人生……

　　甚至，他杀了宋大哥。

　　刑台上宋斯乔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反复浮现，铺天盖地的血色汹涌而来。

　　沈微月眼中的恨浓烈如化不开的墨，刀尖在疯狂地抖动。

　　“动手！”谢昭厉声道。

　　“啊——”沈微月尖叫着狠狠向前捅去。

　　噗嗤——

　　利刃捅进血肉里的声音如此清晰，还有那种触感，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呃……”谢昭压抑的痛呼。

　　沈微月睁开眼，抬头看他。

　　他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连嘴唇都在颤抖。

　　可他的手却落在她腰上，强势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原谅我了吗？微月？”他疼得声音颤抖。

　　沈微月怔愣一瞬，忽然脸色大变，猛地一推。

　　这一次，面前的男人不再如往日那般不动如山，被她推得踉跄了两步，狼狈地倒在地上。

　　那把刀就插在他胸口。

　　他气息微弱，仍是不死心地问：“原谅……我了……吗？”

　　沈微月惊恐地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尖叫：“啊——”

　　“娘娘！”

　　外面连续听到两声尖叫的众宫人再也按捺不住了，成禄冒死推开了门闯了进去，一进去就看见谢昭胸口插着匕首瘫倒在地，命悬一线。

　　成禄煞白了脸，尖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陛下遇刺！陛下遇刺！”

　　流光殿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太医来了！快！快救陛下！”

　　成禄冲过去，谢昭艰难地对他说道：“别……让人……动她……”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沈微月，终于身子一软不省人事了。

　　看着谢昭被人抬上床，一堆太医围了上去，整个世界都在喧嚣、在沸腾，沈微月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方才她就是用这只手，将刀扎进了谢昭的胸口。

　　她杀了他了！

　　她为宋大哥报仇了！

　　她解脱了。

　　看着自己的手，沈微月忽然笑了起来，她笑得恣意畅快又疯疯癫癫。

　　一干下人都惊恐地看着她。

　　忽然，她头一低，噗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