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打灯(204)+番外

　　奚若一直愣着，孟逢熹抬手在她脸上擦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奚若哭着，死死盯着孟逢熹，一瞬间几乎要怀疑她是编了个故事来骗自己的，因为故事里的那个孟逢熹像个陌生人，她不曾在当初的奚悦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影子。

　　她第一次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希望孟逢熹能继续骗她，希望世上没有过那个孟逢熹，也没有那些死亡和分别。

　　孟逢熹脸色苍白，却浅笑着看着奚若，神色轻松，“好累啊，阿若抱抱我好不好？”

　　奚若扑过去，紧紧抱住孟逢熹，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哽咽声。

　　孟逢熹靠在她肩膀上，含着那抹笑意闭上了眼睛。

　　寒风中，车厢外赶路的马夫抬了下帽沿，回头朝车厢里投来若有所思的一眼。

　　那些往事似乎耗尽了孟逢熹的最后一点心力，马车到了南青寺的时候，她人便昏迷不醒了。

　　奚若却像陷入了自欺欺人的梦境里，她背着孟逢熹下了马车，同早早候着的尼僧将人安顿下去，又去找大夫，全程冷静得仿佛不像那个在马车上哭得撕心裂肺的人。

　　孟逢熹一直卧床昏睡，三日后才醒过来。

　　彼时奚若刚要推门出去，她在昏黄的烛光里睁开眼，低声唤住她，“阿若……”

　　奚若顷刻回首，快步跑回窗边，惊喜道:“阿悦！”

　　孟逢熹被她扶着坐起来，奚若开心得不行，不停地问着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孟逢熹忽然抬手握住她的手，“阿若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奚若正高兴，顺口就答，“什么事啊？”

　　“你先答应我。”

　　“答应答应，都答应。”

　　“我死了以后，不要让他知道，一天都不要多耽误，立刻就埋了，然后你去找端王爷，不要为我守灵。”

　　“我同你说过的，你也不要告诉他，就让他以为我是恨他的。”

　　奚若给她掖被角的手僵住，人像被兜头淋了一遭冷水，方才的喜悦带来的热气一丝都不剩下了。

　　“你好好同昭端文在一起……”

　　“不！”奚若红着眼抬起头，打断她，“不可能的，你不会死的，我不想听你说这种话！”

　　孟逢熹同她对视片刻就败下阵来，她实在撑不住，叹口气，“你听话，好不好？”

　　奚若低着头，闷声给她整理着被褥，一言不发，弄完就开门出去，任孟逢熹再说什么都置之不理。

　　奚若冷了孟逢熹一下午，还是在晚上偷偷又开门溜进来，脱了鞋爬上床，钻进孟逢熹的被子里，挤在她身边。

　　她刚躺下，一直等着她的孟逢熹就轻声开口，“好冷啊，阿若抱抱我好不好？”

　　奚若差点又哭出来，她翻身把人搂进怀里，在怀里人沉沉睡去后，无声地擦了一晚上的眼泪。

　　后面几日，奚若一直提心吊胆，寸步不离地守着孟逢熹，药好像真的起了效用，孟逢熹一日比一日清醒得久，也不再提上次那个话题，奚若觉得似乎又抓到了亮光。

　　第七日，孟逢熹正躺在窗边的软榻上翻着奚若给她找来的佛经，忽然听到门响的声音，她抬眼，却看到一个眼生的尼僧端了药进来，“娘娘，若姑娘走不开，让贫尼送药过来，娘娘趁热喝。”

　　孟逢熹不疑有他，接过药碗直接喝了，那尼僧也不多留，收了碗行了礼就退出去了。

　　她那时味觉和嗅觉已经迟钝到没知觉了，她怕奚若担心，就没告诉她，自然也没尝出那碗药异于寻常的味道。

　　半个时辰后，奚若推门进来，看到孟逢熹半倚在软榻上，祥和安静地闭着眼，头歪着埋在软垫里，一手虚虚拢了书放在肚子上，一只手垂在身侧，像是睡着了一样。

　　奚若立马放轻了脚步，把手里的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走到她身边，给她提被子的同时轻声唤她，“小悦？”

　　孟逢熹毫无反应，奚若伸到被子边缘的手触到了一片冰凉，孟逢熹身子向来凉，可这次却凉得有些奇怪，一点点热气都没有。

　　奚若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保持着那个姿势定在原地，脸色瞬间变了，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战，眼睛死死地盯孟逢熹她的脸，静默半晌又颤声低低叫她:“小悦？”

　　依旧毫无反应。

　　一颗心往下沉，奚若伸手探到被子里，摸到了她冰凉的身子，一丁点温度都没了，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凉得跟块石头一样。

　　奚若腿一软，跌跪下来，伸手用力摇晃孟逢熹，同时颤抖着提高声音，尾音带了哭腔，“小悦？！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睛啊！小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