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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黛(92)

重甲兵头领指着她大喊:“矛头小贼,还不束手就擒!”

柳黛捏个粗粝沙哑的男声答:“老子才不是什么矛头小贼,老子是你爷爷!”

那头领显然被她激怒,啊呀呀大喝一声,两人的刀几乎同时出鞘,只不过柳黛横道在前,岿然不动,对方刀尖向下,身体前倾,领全队二十余人向她猛冲。

铿锵声不绝于耳。

李茂新抱着苏长青藏在一棵矮松与怪石之间,竖着耳朵听一墙之外,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月影之下,她杀起人来如同砍瓜切菜,偶然间一截断手飞过高墙砸在李茂新头顶那棵矮松上,断断续续往下滴血,那血还带着人体的温度,一颗颗坠在苏长青苍白的面颊。

李茂新摇头咋舌,“怎就练得这般厉害,好在不是来杀我的。”

他暗自庆幸,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但这点子快乐并不会持续太久,很快他就会知道,自己是在柳黛名单之上的人,想逃都迈不动步。

不超过一炷香时间,铿锵声止,只剩一片哀鸣。

先前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从高墙上落下,打斗之中胡子掉下一大半,柳黛抓起来一撕,把嘴唇周边皮肤撕得通红。她却像是个没有痛觉的人,随手扔掉假胡子,面不改色地与李茂新说:“杀是杀不完的,很快就会有另一队人追过来,咱们得赶紧走。”

她拽住苏长青手臂,往肩上一带,扛苏长青就跟扛个棉花袋子一样,轻轻松松,跑起来面不红气不喘,李茂新身无重物,却还被她落在身后好大一段,想问问到底去哪也没机会。

只因跑得太快,一开口凉风灌进嘴里,透心凉。

在李茂新即将跑死在山坳枯草之间时,柳黛换了个姿势把苏长青弯折起来扛在左肩上,单手按住他大腿,以免跑动时颠簸来去把他颠到地上,伤上加伤。

李茂新看在眼里,在背后对她竖起大拇指,赞她真真是“铁汉柔情”。

最终,柳黛停在一处空旷阴森的老宅院,院门上牌匾只剩半边,瞧不出是谁家门户,竟蛛网成团,落叶成堆,落破至此。

李茂新捂着胸口喘气,“这……这是哪啊?”

柳黛回过头深深看他一眼,声音透出刺骨的寒凉,“这将是我埋骨之地。”

“什……什么?”李茂新被她的话下出一个激灵,见她跨步上前,想也没想就跟上去,却眼见她扛着苏长青这么个一百四五十斤重的大男人,陡然间拔地而起,一个轻巧纵云梯,已然落进院内。

李茂新睁大了眼睛指着柳黛方才站立过的位置,抖抖索索穿着长气,“这……这怕是个怪物吧……”

说完也不怕自己被怪物一口吞了,再提一口气,准备登云纵雨,结果疲惫之下半道卸了力,“哎哟”一声,挂在墙顶。眼前柳黛却只管走自己的,头也不回一下,他只得靠肚皮的力量,蠕虫似的慢慢挪,把自己挪到墙的另一头,落地时又是一声闷响,疼得他一张俊俏的脸扭成麻花儿似的一团,眼耳口鼻都在使劲,憋足一口气才避免自己喊出声来。

他爬起来,摸着屁股,一扭一扭跟上柳黛,眼泪又开始扑扑簌簌往外落,无论怎么咬牙也克制不住。

这回屁股是保不住了。

旁人刺杀非死即伤,他却摔坏了屁股,倘若传了出去他堂堂夺魂手李茂新,怕是再也混不下去。

他们所到之处皆是蛮荒破旧,廖无人烟。

落叶、蛛网、夜猫干枯的尸体,组成这间高阔褪色的宅院。

柳黛将李茂新带到她之前闭关修习《十三梦华》的屋子,里面已经打扫过,床和桌俱在,能简单应付几夜。

柳黛一进门就把昏迷的苏长青扔在床上,自己出门打水,第一时间把脸上的假东西都卸掉。

李茂新扭着屁股走到床边,坐又不敢坐,犹豫半晌寻到床边一片空余,跪在上面,俯身去探苏长青鼻息。

苏长青呼吸微弱,走脉不强,但好在气息尚在,心跳平缓。

“都说他死不了的。”柳黛推门进来,此时已洗去伪装,拆散发髻,一头乌黑长发瀑布一般倾泻在肩头,乍一看若清水出芙蓉,浑然无雕饰,但细看去就要被她眉目之间还未收束的杀气所震慑,下意识地便想离她远一些。

李茂新也慌忙直起身子,端端正正跪坐好,小声说:“我只是放心不下长青,他的伤也不知道是轻是重,该怎么医治……”

柳黛把半湿的头发往肩后一甩,毫不在意地说:“喻莲那一掌又没真拍在他身上,不过受余力波及,又没来得及准备,一下子摔晕过去而已……不过……你怎么又哭了?我先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爱哭鬼?亏你长得浓眉大眼,没想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