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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黛(90)

剑芒森冷,剑气袭人。

冰冷犀利的剑光距离喻莲的脸只有半寸。

苏长青一脚踏在一重甲士兵头盔之上,手中长剑被喻莲的短刀格开,轻轻松松挡在半空,喻莲半眯着眼,对于横空出现的刺客不屑多看。他手臂一震,手中短刀发出“嗡”的一声空鸣,一汪无形之力自刀刃荡开,一瞬之间将被架在面前的苏长青猛地震飞,最终重重摔在高墙上,生死不知。

喻莲挽刀藏于背后,轻哼一声,不屑之意溢出言语,“跳梁小丑,自找死路——”

噌——

“又来一个。”

柳黛自他后背袭去,鬼魅如风,却比风更快,比鬼更猛。

她的刀见过战场,杀过仇敌,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出鞘便散出层层杀气,悍然难敌。战场敌手见刀便要退后三步,以求生机,但喻莲的手比她的刀更快。明明是刺杀的死角,明明所有士兵都来不及反应,可喻莲偏偏就能转过身,以刀对刀,接下这一末路狂怒的杀招。

他手中短刀仿佛已经长成身体的一部分,收放之间,游刃有余,弹指一挥的反应下,轻松破开柳黛的奇袭。

季家刀身长如柳,几乎相当于一名成年女性的身长,加之钢铸扎实,刀身稳健,比喻莲手中短刀不知重过多少倍,但在他手下,却如鸿毛之轻,动一动手指头便能让它灰飞烟灭。

柳黛与喻莲离得极近,近得她能够看清楚喻莲瞳仁之中倒映着的她的影,他不屑一顾,她却忽然间勾唇一笑,随即将喻莲从疑惑到惊惶最终怒不可支的变化尽收眼底。

他们都不晓得,她自小练的是双刀,虽然“多媚”被留在隐月教,但前几日她闲着无聊再度潜入闻人羽的兵器库,还翻出不少好东西,其中便有这一把摧枯拉朽、斩金截玉的短刀。

她自腰后抽出藏匿的短刀,趁喻莲被季家刀架住的空档,如探囊取物一般一刀划破他胸膛,刀刃游走而过,剖开血肉也斩断的胸骨,骤然间鲜血喷薄,喻莲瞳孔放大,人群惊乱交加。他手中短刀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叮咚脆响。

刀是好刀,柳黛想。

就是下一回再难有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狙杀已成,她将捂住伤口的喻莲往士兵身上重重一推,眼见他们一个个地扑上去要给喻莲当肉垫子,口中一声接一声地喊,“喻大人”“厂公大人”“九千岁”,好生关心,比见着自己亲爹还要肉紧,几十个大男人乱成一团,无人抽空再应付刺客。

趁此间隙,柳黛回身一望,发觉被打落墙角的苏长青不知何时已被人领走,现下墙角只剩他呕出的两口鲜血,灯笼下乌黑发亮。

柳黛使季家刀冲向重伤的喻莲,随性乱砍一刀,一帮人散落各处又慌忙起身相迎,柳黛却一个转身,腾云而去。

倒是喻莲那干儿子喻百成最是机敏,凑到喻莲跟前贴耳去听,听见喻莲撑着一口气下令,“追……要活的!”

喻百成随即大喊:“都愣着干什么!去追!生擒回府,凌迟处死!”

“是!”

方才乱而无章的队伍当下齐声应和,“是”之一字如洪钟起声,势如泰山。

“王兆!”喻百成朝着屋檐下的小太监喊。

王兆一醒,连滚带爬跑过来,“干爷爷什么吩咐?”

喻百成道:“去宫里把赵太医请过来,对外只说厂公大人偶感风寒,今日之事不得往宫里透露半个字,只要皇上不知道,别的人,咱们自有办法。”

“是是是,奴才这就进宫。”王兆扶住晃动的头冠,卷起衣摆一溜烟往外跑。

喻百成封住喻莲伤口四周几处穴道,暂时止住血,他仔细查过喻莲伤势,不是必死之伤,他的心放下一半,不再忙着思索喻莲死后他该投到何人名下求一条生路,赶忙招呼人将喻莲抬进屋内。

喻莲门下近卫与东厂一道训练,擅长的就是追杀暗刺的腌脏事儿。黑衣人在颤抖之时已经死伤过半,去追几个残兵败将更是不在话下。

宵禁之后全城寂静,即便是猫狗跑过巷道的声响也在如此死寂的夜里显得突兀且尖利。

李茂新扛住受伤的苏长青本就走不快,更何况他五内俱焚,嘴角淌血,给对手留下的线索太多,很快他们就听见犬吠声由远及近,追着空气里星点血腥味,向着小巷深处寻来。

李茂新憋足气,脚下脚步加快,心上急躁如焚。肩上的苏长青气息奄奄,当下眼皮子有千斤重,无论如何睁不开,他身上困倦,睡意沉沉,眼看就要昏睡过去,只撑着最后一口气同李茂新说:“放下我吧……反正……反正大家来之前都服过销骨丸,身死之后面容俱毁,不会……绝不会拖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