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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黛(136)

不知他几时改了主意,将原本计划当中的“连根拔起”,改为“借力打力”,难怪今早相见时,他提起“投名状”三字,原来是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

不愧是她柳黛看中的男人,狡诈得让人佩服。

若不是有旁人在场,她简直要放下刀,为他鼓掌叫好。

对雁栖凤来说,聪明人不必把话说破,他心知苏长青已在向他示好,暗示不动雁楼,但他仍然摸不清苏长青幕后是谁,为谁做事,因而回应起来愈发谨慎,“少侠无需如此,你受皇命而来,老夫自然尽力相助,但凡少侠开口,老夫无有不应,倒不必如此……”他回头瞟一眼浑身染血的柳黛,假笑道,“倒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不敢麻烦雁前辈。”苏长青挺直腰背,不卑不亢,“我这就要去取钱不通项上人头,再送与袁大人观赏,途中若不小心伤了花草美木,还请雁前辈海涵。”

“这……”

“晚辈出发前便在喻大人府上通报,有幸得喻大人二三句提拔,受用终身。”

苏长青搬出喻莲来,虽说他重伤未愈,生死难料,但虎威犹在,雁栖凤随即不再多言,只连声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留下柳黛欣然抚掌,“那……咱们今晚就算和和气气散场?事情做成却没杀几个人,还真是难得。”

没杀人?

那前头死在她屋子里的那五个算什么?

可见她仍没杀过瘾,在普华山庄受的那顿气还憋在胸口没散完。

迟早要闹出大动静。

雁栖凤讪讪道:“天色不早,想必二位少侠还忙着去钱家巷见钱老一面,老夫这厢告辞了。”

苏长青拱手,“雁前辈慢走。”

柳黛却还在自顾自盯着金小王爷喉结上的伤口发呆,看得他满脑袋都是汗珠,生怕她又生出什么折磨人的恶毒法子要在他身上试。

雁栖凤走出门,阶梯上呼吸深一重,继而脚步声交杂凌乱,显然即便是雁楼自己家的地界,雁栖凤也不敢孤身赴会。

苏长青看向柳黛,“你打算留在此处歇一歇,还是随我去寻钱不通?”

柳黛还在发呆,眼珠子也不动一下,“你去吧,我累得慌,得补补觉。”

苏长青不明所以,还赶着去办正经事,这就叮嘱一声“当心这金国王爷。”便匆匆出门。

苏长青一走,金小王爷更觉着渗人,忍不住挪了挪屁股,想要远离他身边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中原魔头。

还没等他挪出一寸远,便听见身边人拿着命令式的口吻说:“叫厨房送一盆热水来。”

他堂堂金国王爷,阿玛最宠爱的小儿子,将来必要继承金国江山,一统天下,怎能干这等替主子传话的下贱活儿。

他当即站起身,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扯着嗓子对楼下喊:“有人没有?赶紧送盆热水上来!一锭银子!”

“一锭银子”四个字还没喊完,就听楼下乒乓哐啷一阵乱响,底下有人声嘶力竭地回应,“您放心,把屋子当柴烧了也得给你送上来。”

金小王爷回过头,正撞见柳黛含笑望过来,那眼角眉梢,竟能隐约看出一丝媚态。

他觉着自己是被柳黛打伤了脑袋,开始满眼幻觉,看见的都是鬼魅横行,原都是该不存在的玩意。

他缓慢地一步接着一步往前挪,讪笑道:“这地方,不加些银子,不好差人做事。”

柳黛道:“这银子你出还是我出?”

金小王爷忙应下来,“自然是我出。”

柳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感叹道:“你这人……还挺适合给人当奴才的……”

金小王爷什么也没听清。

他的心与神,都被眼前这美如幻境的笑容牢牢攥在手里,由不得他自己差遣。

他呆呆望着柳黛,只觉着自己方才服下的不是毒药,而是相思蛊,不然怎会对着个横眉怒目,面颊带疤的男人发呆发痴。

但很快,他从发痴变作发狂。

小二将热水送上门来,接过银子,欢天喜地下楼睡觉。

柳黛就着一盆热水,将脸上的伪装洗净,因此身边那位被她欺负得流血又服毒的尊贵王爷从头至尾,一瞬不瞬地盯住她,已然呆若木鸡。

她眼波流转,容色倾城,自由一派艳丽颜色,与春日姹紫嫣红更不相同,更谈不上婉约含蓄,是扑面而来的艳,撞入眼底的红,美得出尘绝世,不需半点脂粉,已取尽人间春色。

可惜美人孤高,她对着他,面无表情,脑中思绪环绕,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擦干面颊,起身,提起刀就要走,“你自己老实待着,别出去惹事,要死也得死在我手里。”再开口,声音也变回软软糯糯女儿家的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