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请你温柔一点儿(6)

“回来好，回来好啊，那是……你对象吗？”欧阳樾一愣，然后转头，看到了因为听到奶奶这句话愣住的秦烨，他手里捏着欧阳樾的手机，应该是因为手机响才进来送的。

欧阳樾看着奶奶突然之间亮起来的眼睛，和向秦烨伸出的干枯的手，一是千回百转，不知怎么处理这个局面，只能为难又带点儿祈求地看着秦烨。

秦烨一愣，嘴微张，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然后对上欧阳樾的目光，立刻明白了什么。

秦烨走到另一边的床边，蹲下/身子，抓住了老人皮包骨头的手，轻轻说：“奶奶，我是秦烨，我来看您了！”

“好好……樾樾，他叫我奶奶了，叫我奶奶了。”奶奶很激动，说话都清晰了很多，但是欧阳樾和秦烨都明白，这是回光返照，大限将至了。

第5章

奶奶拉着秦烨的手，郑重叮嘱：“樾樾受了很多苦，他心其实很好的，你要好好对他，你们好好的，我死也瞑目了……”

“奶奶，您别这么说，您很快就会好了，您还要看着我结婚呢！”欧阳烨泣不成声，满脸都是泪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未到伤心处。“能看到小烨我已经很开心了。”奶奶吃力的把两个人的手往一起拉，欧阳樾发现了，赶紧主动去牵引奶奶的手，覆住了秦烨的手。秦烨的手，温软滑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而欧阳樾的则修长有力，很温暖。

“你们，要好好的啊……”奶奶的手慢慢垂了下去，溘然长逝。

农村规矩多，后事繁复，欧阳樾也不懂这些，村里的长辈怎么说就怎么做，一直到深夜，才慢慢安静下来。欧阳樾才想起来，让秦烨一个陌生人在自己家里实在不合适，屋里没看到人，走到院门口，听到树下声音传来声音：“对，回不去，好，你早点儿睡，晚安。”非常的温柔，听口味就是恋人，那个穿白色衬衣的男生的脸浮现在欧阳樾的脑海，引起一阵不适“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我带你找个酒店休息？这里乱糟糟的也无法休息好，不过这是镇上，酒店也都一般。”欧阳樾等秦烨打完了电话，才出声。

“不用了，”秦烨看了看天，“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你这里也离不开人，天亮我就回去了，还有事情。”

“你今晚没休息好，没办法开车回去吧？我找人送你？”

“不用，我朋友天亮坐车过来接我。”

“那好吧，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这么麻烦。”欧阳樾现在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这里就他自己也离不开。

“没事儿，你节哀顺变。”

第6章

已经是深夜了，乡村寂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蝉鸣渐止，清风阵阵，吹得大槐树的树叶微微发出声响，欧阳樾和秦烨坐在树下，神思飘到很远的地方。

“奶奶高中知道我的性向，她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但是她还是希望我能改了，后来发现我可能是改不了，就希望我能找个伴儿，别一直一个人，在她眼里，一个人终究太孤单了。”欧阳樾声音有点儿沙哑，语调带着一点儿鼻音，应该是刚才哭导致的。

“那奶奶人很开明，有的就算受过高等教育、在国家同性结婚合法的情况下，都接受不了。”秦烨有一点儿感慨。

欧阳樾看了秦烨一眼，心中的疑问差点问出来：你也因为这个不被理解和接受过吗？但是毕竟交浅言深，忍住了。

“奶奶只是疼我，刚才真的谢谢你，最起码在她走之前，让她有个心理安慰。”欧阳烨由衷的说。

“不客气，遇到这种情况，谁都会这么做的，让逝者安心，是生者的责任。”秦烨淡淡的说。

欧阳樾有点儿吃惊，秦烨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好家庭出来的孩子，没有经历什么风雨，但是说起话来却有一种不同于外表的成熟。

“还有几个小时天亮，不能一直这么坐着吧？”欧阳樾也很为难。

“你进去吧，我去车里待会儿。天亮估计你要忙，我就直接走了，不和你打招呼了。”欧阳樾点头，秦烨开了车门，进到车里去了。

天还没亮，就陆续有人来吊唁，欧阳樾忙了起来，等他忙过一阵，往外看，那辆车已经不见了。

乡村的民俗，白事和红事都是大事，马虎不得，所以尽管欧阳樾家人丁单薄，迎来送往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第三天上午，入土为安，人才渐渐散去，欧阳樾把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看着空空荡荡的家，才真的有了实感:那个世界上最疼他、爱他、无条件包容他的人，去了。

以后再也没有人深夜等他归来，就为他吃一口热饭；不会一点儿香椿也惦记自己，怕自己吃不到；不会因为自己要回家，一次次在村头张望，看到人，笑的脸成了一朵花儿；没有人让自己下雨打伞，天冷加衣……从此后，自己真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