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38)
这日甘豆汤和几个兄弟守在入城必经的官道,留意过路的人,也从中找眼熟的江湖人打探消息。
一个上午过去,晌午时在山上搜寻的弟子过来回报,他们那儿发生了一桩怪事,也真被他们找着了一个人。
“那一带我们都搜寻遍了,正准备收队回来,奇了怪了,一扭头就看到草地里凭空多出来一个大活人,先前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没人看到、听到点什么,只怕是大白天撞了鬼了!”
“唔……不知道是不是俞长老要找的人,不好认,瞅着倒像我们自家的人,受了重伤,气息很弱,还没醒过来。”
几个兄弟把人从山上抬了下来,将他放平在地上,只见这人一身血污,衣衫被剑痕割得处处破损,蓬头垢面的,难怪会被当做本帮中人。甘豆汤俯下身去辨认,瞬即舒展眉心喜形于色,“是了!正是谢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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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汀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身在如燕坊的客栈里。
他只听外面街上的声音便判断出这是什么所在,再看身上的伤口也被好好处理过,只是各处都还疼,这些时日来他却几乎适应这种疼痛了。他艰难地从榻上起身,挪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忽闻外面有一道脚步声踏来,俞明仙推开门走进来,望见他一笑,“你可终于醒了。”
谢枕汀抱了抱拳,“小俞,大恩不言谢,此恩谢某铭刻于心。”
“哈,”俞明仙笑了一声,“你还是好好谢谢叶公子吧。”
谢枕汀心下一动,“叶公子……”
“托我们找你,他是给足了钱的,你虽然是我的朋友,但我也没亏待帮中的兄弟。”
谢枕汀莫名问起:“有镜子吗?”
“做什么?”
“不知道我这脸上的疤看起来如何?”
等见了面,哪怕叶帛玉不会第一时间发现,可分别这些时日他一定担心坏了,若是情难自禁下想摸摸他的脸、却摸到一块凹凸不平可如何是好?
俞明仙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起男人的皮囊了?”
谢枕汀摇摇头,“你不懂。”
“比起身上的伤自然无碍,”俞明仙将心底的疑问一口气全抛了出来,“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看到你身上的伤,真要倒吸一口凉气,江湖上哪儿来如此用剑的高手,是谁?你又怎会和这样的人过招?说句实话,我最奇怪的……是你如今怎么还能活着出现在我面前?”
“这人隐姓埋名就是不想旁人知晓,”谢枕汀摆摆手,“你别问了。”
情知为他之事,俞明仙和丐帮弟子定然出了很多力,也不好敷衍搪塞,可到底牵涉私事,绞尽脑汁,谢枕汀也只能含糊地说一句:“我倾慕天上的仙女,此念神佛难容,王母娘娘用金钗一画,一员天兵受感召从天而降,手执神兵要来降我……”
“什么有的没的?”俞明仙听得大皱眉头,“罢罢罢,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谢枕汀嬉笑着一阵吹捧俞明仙的宽宏大量。
他板正起脸色后说道:“我回来的事暂且不要告诉琬婉。”
“我明白,这段时日你就留在这儿仔细将伤养好。”
“我现在与琬婉写封信,烦请你们捎给她,让她和家里人不必为我担心。”
“那叶公子呢?”俞明仙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对你的挂念可不比令妹少。”
“叶公子……”思及对方,谢枕汀不由发起怔来。
怎么办?他现在就想见他。
可是……
“还是有劳你为我弄些消抹疤痕的灵丹妙药来吧。”
俞明仙不明白,为什么一说起叶帛玉这个人就会格外在意自己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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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沉心只怕是叶家内院里唯一一个没有武学根基,又受病体所累,只有一身柔肤弱体的人。但等到辜轶回来的时候,他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察觉。
午后日照和亮,春意盎然,他立在院子里为牡丹剪枝,手握一把银剪,不时引动轻巧的“咔嚓”声。
眼前的一株修剪毕,他直起身子将银剪在一边搁下,回头看过去,身后已静静伫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事情办得如何?”
“十天了,他打不过我,也没认输。”
“所以?”
“再继续下去,只有杀了他,这也不是你要的结果,所以我放他回来了。”
“就这样?”
“他身上有些古怪……”辜轶道,“与江湖上常见的长白派弟子不同,他在这个年纪已锻体有成,体内真气充沛,本元强固,在门派里应当是数一数二的苗子,内功和刀法却不堪一击,只修习了基本的底子。”
叶沉心接道:“长白的内功是速成之道,越往上走越极端,刀法亦偏激狠戾,易引动人的凶性,所以在江湖上行走的长白弟子多亦正亦邪,英年早逝。听你如此说来,他的情形当是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