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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牌记(78)

作者: 梁仝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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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还有活,中午就留院用餐。顺便到病房问母亲想吃什么,他打包带回来。

丁教授想吃的海了去了,问题是统统不给吃、不能吃。

顾岐安只好开车到几公里外,买她爱吃的南瓜粥。

时间好快。十几年前连幌子都没有的小排挡如今拓成连锁店了,排队等叫号的空档里,某人在门口抽烟,想起梁昭过去和他说,

他们搬家没多久,梁瑛同一个街坊三分钟热度,在巷口合计个摊子卖早点,卖烧饼油条,粢饭团,烧麦,应有尽有。

梁女士的面点手艺是真真好。可惜买卖没几天,就散伙了。

理由是街坊想抬价,烧麦抬到一块,梁女士拍案说不干了,“黑心钱赚得我觉都睡不好!”揉面的一双手把围裙揩得白花花地,扽住昭昭就走。

梁昭说:“没反应过来的我完全状况外,就像个袋子被她拎走了。”

怎么形容呢,她问顾岐安,知道那个表情包吧?

一个小孩被拎着衣领,满脸生无可恋。

且她那会儿长个,能吃,天天宵夜加餐,也和那小孩一样有小肚子。

某人彼时没笑,眼下倒是笑出来了,嘴角无意识浮起个弧度。

或者笑点也有生长期,它在心里播种生根,日复一日,才得开花结果。

顾岐安拎着热腾腾的粥回到病房,丁教授又没胃口了,只恹恹说教他,“我有护工呢,平日秋妈也经常来看顾,你忙你自己的去。”

“我忙什么?忙来忙去不都在这间医院里。”

“除了工作呢?”

一句话就像顾岐安手里削的长而连续的苹果皮,刀起刀落,断了接不上。

他把苹果搁回盘子里,顺手拽一张纸巾,翻来覆去地揩手,揩指间。

丁教授:“你这回必定是惹毛昭昭了。否则,我不信这么懂礼数的丫头会好几天不来婆家,也不来看我。”

“她想离婚。”

“那你呢?”

丁教授最最了解老二。实在强扭不来的日子,也绝不矮下身段凑合。就好比当初老爷子给他保媒的那几个,那孟小姐,不合拍就是不合拍。更别提迁就到一张床一个锅里。

而百里挑一的那人,她总有独特处,总有降住他的本领。

“你这人我也是看得透透的。打小就犟,脊梁骨里揣钢板了,小时候缺钱花想买什么了,宁可问你堂哥借也不肯管你爸张嘴。问题是夫妻俩过日子不能这样,结婚要是只办个婚礼,过后都各过各地,我的心思留给你猜,那还结什么?

哪怕两哑巴结婚,都比手语沟通呢。”

顾岐安手肘撑在膝盖上,难得微笑,“其实人都一样。大道理信手拈来头头是道,轮到实践就难。或者是,参透他人的人生从来比自己的简单。”

“是啊,医者不自医,”丁教授叹,“你想离婚与否,答案都不消说给我。这是你们俩的事,你们俩的决定,由不得我来做主。就像当年我离不离也轮不着你管。

总之,你自个想清楚就行。”

怎么想呢?

丁教授说,只需两点:

1.舍不舍得她;

2.甘不甘心她去寻下一位良人。

顾岐安反过来剖析她,“你当年犹豫的时候,肯定想的不是这两点。”

而是孩子,以及她读书人的清高体面。

对话间隙,苹果终究氧化蜡黄,像这种深沉可悲的话题,轻易就听得它垂垂老去。

丁教授不置可否地笑,

“我相信每种选择都有理由,在相应的人生里,都值得被认可。”

“小二,人心可鉴,自在人心。”

*

连轴转的三天后,梁昭终于能从公务里择出来,一身精致礼服,去参加婚礼。

老同学是她大学里除开濮素最亲密的。毕业后就北上打拼了,如今事业有成三十而立,人生四喜还缺两道,今日得以双全:

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

好友见到昭昭好开心,迎面抱住她不肯撒手,新郎倒成了摆设。他揶揄,“趁现在把我名字改成梁小姐的还来得及。”

新娘又即刻娇滴滴地去哄他,“老公,别瞎吃醋嘛!”

行礼人如今成了观礼人。来到四合院里,梁昭嘴角就没下来过,新郎新娘很登对,天气极好万里无云。

甚至她眼下就有点想哭,饶是宴席还早礼也未成,她已经提前入戏新人宣誓的仪式了。

西府海棠花期未到。

东厢房的垂花门前,梁昭弯腰在签到本上留下名姓,也把份子钱递给女傧相。

红纸封交出的瞬间,陡然有人捉住签字笔连带她的手,在那个“梁昭”边上落下三个字,行云流水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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