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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牌记(160)

作者: 梁仝 阅读记录

哈!梁昭算是懂了,男人嘴里的爱就是薛定谔的猫呀!你指望他个屁,她干脆俯身把鞋拔.出来,跺掉泥渣子,就愤愤要弃他不顾了。

熟料才抬起脚,就被顾岐安扽回身来,只见他微微半蹲着,手拍拍肩头,暗示她,背你。

“背得了嘛?”明明走路都够呛。

“少废话!背你又噜苏不背又怪我靠不住。”

是的。其实见微知著,就像他们这场婚姻,站在各自角度有各自的难与苦衷。

轻易感同身受的话,也不存在磕碰许多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乡野澄净的夜空里,豁开一个娟娟月牙的口子。

月下看他背影,挺刮又棱角分明。梁昭见好就收地刹住性子,双手搭上去,继而一个失重,被他稳稳驮起来。

由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

“重嘛?”

“你当我不知道女人的体重就是送命题?我才不答。”

下一句又说,“你看我现在还能硬着头皮走,没一道栽下去,也该知道你是轻是重。”

哦,喝醉的人嘴还挺甜。梁昭偷偷抿笑。

也问他,喝的不是酒该是琼浆吧?

有人脑回路被酒精拖了后腿,久久才豁然过来,“出息的!一个体重仿佛能定夺生杀大权。”

“夺谁的?”

“你说呢?”当然是他的。

一颠一颠的幅度里,梁昭帮他揩掉肩上雨水,“粗略算起来,这应当是你第三次背我。”

第二次他记得,接亲的时候,新娘子得由男丁背出娘家。彼时找的是堂兄岐原,结果这厮纸老虎一个,才出了楼道把脚崴了。

新郎官只好临时接棒。其他人都喊不作兴呢,哪有让新郎背的!坏了祖训,会触霉头的……

什么霉头祖训,顾二不耐烦地说,拉倒吧,我他妈在日头底下晒死了就作兴了!

“那时候我还玩笑来着,你这么急,急着不按规矩来,压根就没盼我们好。”

嗯,顾岐安记得,“可是还有一次从何说起?”

小时候呀。

还在大院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帮派”过家家,原定的“新娘子”跳票了,临头拉梁昭垫背。

顾二扮的是傧相一角,要背“新娘子”跨火盆。结果他故意恶作剧,力道放水了,害得梁昭去拣“红盖头”时头发也被火燎着了……

因为大院儿女皆知他们有个不成文的娃娃亲,于是起哄小二,你存心的吧?

存心要抢亲!

“想起来了嘛?”梁昭不无控诉地道,“那之后我头发蓄了好久才把发尾养好。”

顾岐安笑,想起来了,不仅如此还有一种冥冥天注定之感。

也许她就是他“抢”来的。

早一秒不行,晚一秒不幸。

恰恰得掐那个最准当的时机。像火车按点按速进站,不偏不倚地车门与地标对齐。

更不得不叹一句她名字起得好,冥冥之极为昭昭,

为“昭昭”。

远远近近的牌坊牌楼立在更夜月明里。一层秋雨一层凉,虫鸣已经很恹恹了,像夏季回光返照的残喘。

顾岐安叫梁昭细听,她本能紧张,“听什么?你别吓我!”

“什么跟什么呀,胆就眼屎大。叫油子的声音,听到没?”

好吧,“叫油子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当她草木皆兵。这几天萦绕在叩丧的气氛里,人人行尸走肉,死灰着脸,老爷子停灵帐前的超度经又弥弥嗡嗡得很瘆人,她总归是怕的,

怕这一切白森森关乎死亡的底色。

“谭主任治丧那几天也和这情形差不多。白日里忙完了,夜晚就要和梁女士守灵,我俩交替守,有时候她睡着了我一个人睁着眼,就会很怕,老感觉那明堂里的水缸在动。”

“怕什么?”

顾岐安说,当真是谭主任还魂的话,你该高兴才对。

“并不会……”

她下巴垂到他颈边,“因为据他们说老谭死相很可怖,我想象不到要如何面对那样可怖的他。”

人形尚且如此,化成鬼了……

不对。应该说她根本不信老谭会变作鬼,他该是最最谪仙般的人,哪怕死,也是弃世登仙。

顾岐安却不以为然,“昭昭,你要勇敢面对亲人的离去。说白了,我们都是肉.体凡胎,死了也没谁比谁高贵的道理,只有一抔黄土。

一抔没有温度、没有记忆、没有感情的黄土。”

轮到他也是如是来自洽老爷子的亡故。说再多恩怨是非,也比不过一句“死了”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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