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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牌记(129)

作者: 梁仝 阅读记录

“谁说我不乐意了?”

“嗯,嘴硬!继续嘴硬。”赵聿生冷嗤出声,说他们夫妻俩一模一样,都是八十斤的烟杆,劲在嘴巴上。

顾岐安隐忍不发作。那端,抽着烟的梁昭像朵花绽在缠绵烟雾里,明眸红唇,黑色茶歇裙,迷人醒目极了。

他突然心脏一层层剥落般地患得患失。人为什么会感到气馁?往往就因为事实的发展超出或偏离他/她的掌控。譬如他当初同意离婚是以进为退、是欲擒故纵,也是真切地考量过,与其将她绑架在围城里,不如放她自由,放彼此剔开婚姻的套子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两个多月的时间,顾岐安觉得,她总该“重启”了吧。她明明是个聪明女人,明白如何选才利益最大化,明白好好生活比什么都要紧。

偏偏今日一见她并没有。

此刻,他甚至所有劣根性与黑暗面齐齐上头,想当头棒喝她:

所以你急吼吼与我离婚就是为了跟这个老东西再续前缘?!

智商税一次足矣,来回跳火坑你特么没脑子吧!

赵聿生体恤得不错,顾岐安心情确实不大显好。

十几天前,老大携妻带子回来了。这原该是一桩好事,偏偏阖家宴上,老爷子把遗产分配一事搬上台面来,而顾父偏颇得极为明显。

因为老大在国外做的贸易,生意甚至拓到了南非与欧洲市场。

顾父自然利益至上,几处产业股份,他巴不得全送给老大。

这无疑是个荒诞不经的决定。

顾岐安不依。饶是三十几年来,他在父亲眼里的形象是不肖也是不进取。可关键时刻他也得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一家人在席面上争较起来。

歇在二楼换透析液的丁教授听到动静赶忙下楼,结果飞来横祸,脚一踩空跌了下去。顾岐安闻声冲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滚到平地了。真丝双绉的素白旗袍,被瘘口里汩汩漏出的透析液洇得腌臜不堪。

混乱里上前的人皆因这脏兮兮的景象劝退了,包括顾父。

只有顾岐安,抱起她断喝一声,“愣着干嘛?叫救护车啊!”

所幸无大碍。只是她暂且还不能出院,精神也像一蹶不振起来,回回见到老二都说些胡话。

仅仅一次难得地清醒,抓着老二的手说:

“你总得从妈妈的前车之鉴里反省出什么来。对处也好,错处也好。这大约也是我活在这世上仅存的一点价值。”

那样灰白凄迷的丁教授,倒叫顾岐安顷刻间想起两句话来,原著也是母亲教他读的:

她是一个无戏可演的繁漪,仿佛《雷雨》里的雨始终没有下来(1);

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是“桃花扇”,撞破了头,血溅到扇子上。就这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支桃花(2)。

当晚顾岐安从病房出来,披披夜风里簌落着桃花。

他抽着烟,久久于门楼下驻足不动。

*

宴席散场,梁昭与旁余三两同事随顾铮的车子走。

车上大路,到第三个红绿灯。

副驾上的顾铮突然叩叩车窗,喊后座上拿外套盖脸醒酒的梁昭,看后视镜。

那倒霉催的奔驰跟了他们一路了。

第49章 -49- 药

车子发动前, 顾岐安就无比托大地叮嘱过小钱。

不是“开稳些”或“开快些”,而是“跟紧些”。

跟紧?跟前面那辆?好家伙啊……

小钱心道这祖宗怕不是有病,想一出是一出。

岂料喝醉的祖宗会读心。他来的时候是个艳阳天, 所以戴了副墨镜。闻言就食指穿入桩头处,把镜架整个打跌下来, 眼神能杀人,

“你嗓子里害了疔还是怎么着,有什么话不敢大点说?”

有何不敢?

仆人眼里无英雄。小钱说心里话,“您听我句劝,追车到底不是办法。凭太太那个性子, 吃软不吃硬……”

“少特么废话!”

……

眼下, 再过半条路到小区门口。原本歪靠歇酒的顾岐安终于豁眼来, 重新盯着前方车子的尾灯, 留神一切可能的突发状况。

殊不知那厢,发现被尾随的梁昭即刻翻腕看表,九点缺一刻,应该还有人在加班,“顾总,麻烦你送我去趟公司, 我突然想起有些重要文件忘了拿。”

顾铮:“你认真的?现在?”

“非常特别以及极其认真。”

原先搭车的几位同事都已下车, 就着无外人,顾铮与她半真半假地戏言起来,“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我和他之间,下意识且趋利性地择了我?”

他侧回首来看梁昭。行车光影变幻里,二人似有若无地对视, 在考量,更在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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