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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厂督的小宫女(132)

作者: 蜀国十三弦 阅读记录

听旁人喊她一身夫人,好像自己真的可以给世上最好的姑娘做夫君。

他可以吗?呵。

“祖宗,我没这个意思……”

她直起身怔怔望着他,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

浓重的阴影打在他脸上,添上几许寂寥。

他牵起唇角,抬手摸到她湿润的眼角,指尖拂走那一串从眼尾滚出来的泪珠。

“所以你知道了,我就是这么个人,外表光鲜亮丽,内里疮痍遍生,你所喜欢的,不过是这具皮囊罢了,倘若来日我若没了这张脸皮,你会同世上所有人一样,离我远远的。”

他微微抬眼,在昏暗的光线中与她对视,笑中流露出怆然,“倘若东厂提督当真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你打从一开始便不会与我有任何交集。”

没有这张脸,也就没有所谓的漂亮哥哥。

他淡淡笑,“本朝有种剥皮楦草的酷刑,皮子完完整整卸下来,里头塞香草,不仔细看,依旧是个漂漂亮亮的人。若哪日我不幸处以此极刑,你不得抱着我的皮子哭上三天三夜。”

她听得浑身发冷发痛,只是默默摇头,攥紧了手,将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

低低的呜咽声传到他耳边。

他无奈地笑笑,“我难得说话这么温柔,你这样,好像我在欺负你似的。”

见喜头一回慌成这样,整个人就像是皮子包着骨头,心肝全被人抽出来打。

知雪园那日,刺客提着刀在她面前挥舞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兵荒马乱的心情。

他说她伶牙俐齿,旁人也都这么说,可现下喉咙仿佛被人掐紧,鼻腔里堵得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连呼吸都万分受累。

半晌,憋出一句倔强的嘤咛,“你就是在欺负我。”

她紧咬着下唇,慢慢从一种包裹着无限酸楚和心痛的囹圄中将自己抽出来,终于能完整清晰地说一句话。

“您果真是伤人伤己的一把好手,让您待在大晋的诏狱实在屈才,您得去阎王殿里高就。”

这话原本带着冷嘲热讽的味道,却被她洇出一种酸楚之感。

“您骂我蠢东西,我都记着呢。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够笨了,没想到自己是弹琴的人,您才是那只又呆又笨的大水牛。”

她红着眼眶笑,“您也知道我笨,存心戏弄我是不是?我喜欢的人,日日相对,望他眉眼,唯恐他有片刻伤神;我耳朵比谁都灵光,生怕一点点恶言恶语传到他耳边,惹他不高兴;我带他吃路边小摊,让他知道这世上除了素羹冷炙,还有一口下去暖到心头的热汤;我求菩萨,替他说好话,说这世上哪有天生的恶人,是世人先负了他;我给他暖了这么久的被窝,原来只暖得了身,却暖不了心,那个人压根信不实我……”

她望着他,哽咽不止。

眼前早已经一片模糊了,只能在迷蒙的水雾后,粗笔勾勒他的轮廓。

“他自己也是个大怂包,我被人下了药,那么难过的时候,他都不敢向我伸出手,吓唬我,说要杀了我。是啊,杀了多省事啊,他还是那个权势滔天的掌印提督,没人敢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没人敢爬到他头上弄鬼掉猴,作威作福……既然如此,留着我做什么呢?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烛光黯淡,羸弱的灯花在黑夜里摇摇欲坠,伴随着最后刺耳的砸砸声,将整个世界归于寂暗。

灯芯里游移出一缕薄薄的青烟,漫过他漆黑的眼眸,勾起一片晶亮的碎光。

倏忽,指尖一凉。

冰凉的手掌覆上她手背,她倔强地攥紧了手,不肯回应,他便耐心地将她温热的小拳头慢慢打开,牵到自己身边来。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信不过自己。”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喑哑艰涩,和往日里清湛朗润的声音判若两人。

“别哭,是我的错,不是你的。”

他指尖颤了颤,“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怂吗?”

迟疑了片刻,他终于长叹了一口气,牵起将那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他身下的残缺,慢慢压紧。

手心之下,是从未接触过的萎缩,衰颓,与彻骨的寒凉。

指腹触及之处,盘亘着溃不成军的死肉,若不是心脏牵连着身体的跳动,那个地方根本半点生息都没有。

她心内震震地跳动着,想将手抽回,却被他牢牢锁住。

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她抬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而他的面色,经历了自嘲和漫长的艰涩,只剩下苦苦收敛心神后展现给她的平静夷然。

这些日子,他苟安一角地享受她热烈的喜欢,心中舒快了这么久,总算走到这面荒芜的悬崖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