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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行记(62)

迎面传来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和一股刨花油的味道。他知道自己又路过了滴夜楼,——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接触女人的地方——不禁想起了那一夜的激情,那一夜的荒唐。

那个叫作“三更”的女子并没有像传说中的妓女那样给他留下任何恶劣的印象。相反,她像少女的初夜那般认真地接待了他,给他留下了一片美好。——当然,她也许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她不想长大,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过家家”,一次又一次地沉溺于童年的快乐。

——也许那个戴着面具的她,那个在嬉戏中的她,或那个在故事和想象中的她比真正的她更加真实。

夜女三更,如今是否还在?

他承认自己一听见木玄虚在神农镇就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可是每当路过竹间馆,又感到一阵失落与茫然。自从那一天在凌虚洞边遇到了慕容无风,他明白了慕容无风的绝望,也就明白了吴悠的绝望,继而明白了自己的绝望。可是他还是禁不住时时想起她,想起他们相处的短暂时光。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显得很傻,他还是觉得那段时光十分美好。美好得自己也要表现得十分美好,才能配得上那段时光。所以当他坐在阴冷潮湿的囚室里面壁思过时,不曾感到一丝遗憾。

是啊,他并不了解女人。

自从认识了吴悠,他突然明白女人原来并非像他兄弟们常说的那样。

女人可以是任何一种人。

为此,他一次又一次地从她的门口路过。

只是路过。

“无论你怎样厌倦这个世界,也不要放弃对它的希望。”这是父亲去世时说的话。

是啊,希望。

他黯然地想道。

今天是二月十九。

他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感觉告诉他,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你晓得,江湖上想做大侠的人多了去了,想找木玄虚的人,除了官府里捕快,还有试剑山庄的几位公子。他们凡事都爱出头,据说追捕了数月,全都无功而返。”找到一个路边的小肆,坐定下来,唐芃要了一杯酒,继续说道。

一路上他不停地说着话,唐潜却只顾闷头想自己的心事,几乎连一句都没听进去。

小店里有一股浓浓的羊膻味,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只听得唐芃嬉皮笑脸地道:“这家熟羊ròu店只怕是这里味道最好的一家了。咱们来一碗羊ròu羹饭罢。这是冰糖三花酒,你尝一尝……”

他想说什么,唐芃已飞快地替他摆好了碗筷。

他只好闭嘴。过了一会儿,见唐芃仍在殷勤地端汤送水,他放下茶杯,淡淡开口:“你自已吃好了,我不吃羊ròu。”

“潜叔,给羊ròu一次机会嘛……”唐芃起劲地劝起来,“你晓得,这一碗羹饭老板故意给你很多,让你一次吃不完。临走的时候,你还得给他们二十文,叫他们再烩一次,这一趟叫作‘走锅’,若还想漉去浮油,就叫‘去尾’。走锅才是最好吃的!”

——唐芃永远都要尝试新的东西。他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独自要了一个牙笋火腿,一碟梅花包子,一杯果劝酒。

刚要举箸,唐芃忽然踢了踢他的腿,小声道:“点子来了,在你左边。”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越过他们的桌子往大厅深处去了。

接着一个低沉而年轻的声音传过来:“小二,来一碗羊杂面。”

——来人显然很穷,羊杂面五文钱一碗,是这里最便宜的东西。

唐芃眯眼看过去,只见那人身长七尺,形容黑瘦,一脸的络腮胡子,穿着一件脏得几乎辨不清原色的袍子,一双眸子无精打采。

“你肯定是他?”唐潜悄悄地道。

“虽然他留着长长的胡子,却逃不过我的眼睛。何况他脸上还有一道伤疤,和画里的一模一样。乖乖,这人也不打扮一下,这样子一看上去就像个逃犯嘛。”唐芃小声嘀咕着,摸着剑就要动手。

“这里是闹市,小心伤了旁人。还是知会一声,邀他到镇西的土地庙里去。”

“武林规矩对这种人管用?我怕他乘机溜走。”

“所以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在那边等着。你不要和他交手,行么?”

“为什么?”

“你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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