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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行记(46)

“他好像并没有受什么外伤,”他神情黯然地道,“不过,这山谷里可能有杀人的瘴气。”

荷衣颤声道:“他为什么不走?他明明可以走的!”

“我们并不了解他们。”顾十三长叹一声。

她抽起那两把刀,放入坑内,帮着顾十三一起将一旁的黄土推落。

黄土是潮湿的,里面全是树叶和糙根,坑中已聚了不少昨夜的雨水。

表弟的手指早已被水泡得肿胀了起来。

她抬起他的手,将它放在他的胸口上,心中一阵酸痛。

然后她看了他最后一眼,便将他掩埋了起来。

站起身时,她感到一阵头昏,连忙道:“这里果然有瘴气,无风以前曾提起过。他说那是蚺蛇瘴,身子不好的人在里面呆上一个时辰就会死,身子好的人也挺不过一日。……可是……可是……”她泣不成声:“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表弟不肯走……”

天地宁静,他最后的样子竟是那样地从容安详。

除了沉默的死者,谁也不能给她答案。

“这世上我们不明白的事情原本很多,”顾十三又叹了一声,“只要他们自己明白就行了。”

两人在墓前默然无语,垂首多时。荷衣又看了一眼巨石上的字,对顾十三道:“原来表弟姓徐,那个字是什么……我却不认得。”

“我也不认得。”顾十三道。

第十二章鹤汀凫渚

那一夜闪电劈空,暴雨倾盆。古堡中的灯火幽灵一般浮现在雨雾弥漫的夜空中。

她湿淋淋地从水中爬上岸来,雨水如注,遮挡了她的视线。为了凫水的方便,她脱掉了外衣,藏在糙丛里,只穿了一件紧身的罗衣。现在,罗衣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她冻得瑟瑟发抖。

那双白鹤不知飞到何方,岛上空余几块巨大的岩石。

她兜起衣摆,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挡住雨,在下面悄悄地点燃了一只火折。

在这种时候,黑暗中陡然而起的光亮令人生疑,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便踮起脚来,飞快地沿着岛边寻找。

据医书上记载,可以用药的醉鱼糙有二十七种。她要找的那一种纯属野生,形类蕨糙,当中开出一长串喇叭一样的紫花,嗜硷土,尤喜鹤粪,温室内极难成活。因叶有微毒,汁入水中,可以醉鱼,故有此名。

白日身旁有人,她不敢四处走动东寻西觅,仓促间展目四望,恍惚看见一道紫色的影子。但那小岛远望虽小,其实甚大,东面岩石堆积之处,长有一大片灌木矮林。大雨中她赤足直奔而去,埋头在石间中寻觅,片时功夫,果见一块巨岩之下长着大大的一丛。她欣喜若狂,掏出剪刀,“喀嚓”数声,将叶片全部剪下,塞进一个垫着几层油纸的绣袋里。装了满满一袋,这才吹灭火折,顾不得双足已被石块割得鲜血淋漓,跳入水中,凫水而去。

……

清晨的风中带着一股雨后的湿气,他很早就醒了。

晚饭的时候他做了一大桌菜,吴悠一直陪着他,两人聊得很愉快,他破例喝了很多酒。

将她送回卧室时已近深夜,窗外雷鸣电闪,秋雨恼人,怕她害怕雷声,他替她关好了所有窗子,还特意换了一个大号的薰炉抵挡寒气。

在这种情况下,他兄弟们可能会趁虚而入干些别的事情,他不会。

即使喝醉了他也十分守规矩,掩上门,彬彬有礼地道了声晚安,便回房歇息去了。

昨天她也喝了不少酒,这么早,一定还没有醒。

仆人进来打扫房间,他叮嘱他们不要弄出声响,然后独自泡了杯茶坐在窗边,静静等待她醒来。

辰时刚过,他听见一阵敲门声。打开门,是唐浔。

“今天什么事也别找我,我没空。”他马上说道。

唐浔闪身进屋,小声道:“你有麻烦。”

“出了什么事?”

“吴悠被人抓起来了。”

心中一惊,他冲向她的房子,敲了敲门,不见半分动静,随即闯入门内。

c黄上一片虚空,被子里只有一个冰凉的枕头。

他站在c黄边,大惊失色,恼恨自己为什么昨夜睡得那样死,一把抓住唐浔的衣领,吼道:“告诉我,是谁干的?我决饶不了他!”

唐浔拍拍他的肩,叹道:“你又上当了。她偷了一包醉鱼糙,想从侧门逃走,被巡夜的人发现,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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