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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乘风起(45)

“不错的猜测,可也只是猜测。”

“当我看到了压墓室的石板时,这些猜测都得到了证实。”

“哦?”

“墓室漆黑,白云道长点了蜡烛照明,而他为了收拢散碎的尸骨、同时又要把散碎的鹿尸摆放逼真,必定要花费较长时间,所以蜡烛燃烧的时间也较长。他把蜡烛放在了棺材的边沿,墓室低矮,所以蜡烛的火苗烤到了上方的石板,时间一长,留下了一团乌黑色。因此,当我看到石板上有乌黑色、仔细一闻有石蜡的气味、且气味比较新鲜时,我就知道,近期有人进过这间墓室、且绝对不是盗墓贼。因为盗墓贼不可能如此细致地打扫现场。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那就只剩下一个了——幕后真凶就是白云道长,也就是你。”

他听到这里,禁不住鼓掌,“精彩,精彩。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当我们返回山谷寻找乘风时,你临时起意决定伪装他。你虽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穿着打扮却完全不同,且他的衣服饰物多出自长公主府与皇宫,民间很难找到,更何况是在山里。所以你买通了山民串好词,引我们去找你,当我们找到你时,你已在山民罗二家换了粗布衣服,并且伪装成受伤失语,避免因开口而露马脚。到这里,你所做的一切伪装就都还是说得通的。可是当你离开罗二家时,对换下的衣服饰物只字未提,那时我就隐隐感觉不对劲,只是我昨天太累了,所以没有细想。今天看到石五娘的棺材之后,我猛然顿悟。你明明没受外伤却身体虚弱,你明明大难不死却沉静冷漠,你对我亲密不足,客气有余……你就算不开口,也与他大不相同。倘若是他,绝不会留我一人夜宿,倘若是他,即便身体不舒服,也会执意陪我出门,倘若是他,手也绝不会那么凉……所以,你不是他。

你不是他,却又仇恨他,你长相与他极为相似,又与石五娘关系密切,如此种种,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你是他的双胞胎哥哥。当年石五娘不仅自己诈死,同时也设计使你诈死,不知她是心存善念还是设计报复,总之你没有死。我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使得你对这个世界充满恶念,残害手足,杀人如麻——”

“你既然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他忽地打断她,面含讥诮。

沈嘉嘉一怔,“我……”

“你有没有被囚禁过、虐打过、不能出门、不能见人、甚至不能说话?你有没有吃过馊饭、有没有跟老鼠抢过吃的?你有没有过,只是逃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要提心吊胆一整天?你有没有过,明明对一个人怕得要死,恨得要死,还要忍着恶心喊她一声娘亲?”

沈嘉嘉看着那张与谢乘风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她之前只想到石五娘会尽量抹去眼前这人存在的痕迹,毕竟是偷来的长公主的孩子,倘若被发现那就是灭顶之灾。却没料到,那石五娘已经丧心病狂,竟如此残忍地虐待一个小孩。

孩子有什么错?

他数落了一阵石五娘,忽而又笑了,笑的自嘲且悲凉,“是不是很好奇她为什么没杀我?我也奇怪呢。我忍着恶心喊了她几年的娘,她就真的把我当儿子了。还教我读书教我道理,让我好好做人?你说可笑不可笑?一个恶魔养出来的小孩,自然也该是恶魔。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

“可是……可是乘风是无辜的,他是你的亲兄弟……”

“他无辜,我就不无辜吗?凭什么他锦衣玉食,我百般受虐?他享尽荣华富贵,就算死在二十岁也是赚的,有什么可委屈的?”

“不是这样的……”沈嘉嘉摇头,他身世悲惨又理直气壮,导致她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她只好说道,“那你又为何教唆杀人?钱御史与杨夫人同你无冤无仇。”

“负心之人,自是该死。”

“可这里的道士呢?够不够无辜?”

他嗤笑,看着天真责备他的女孩,目光里忽然流露出一点羡慕。什么样的人才会活得如此天真烂漫呢?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睛,仿佛从未被这世上的污秽沾染过。

他答道:“他们运气不好罢了。有人生来富贵,有人生来是乞儿,这都是命,你我皆逃不脱。命不好,死就死了,下辈子投个好胎。”

沈嘉嘉实在没料到他竟然恶毒无耻到这个地步,她满脸愠怒,“我不信命,我也不认命。”

谢大郎忽见沈嘉嘉朝他身后微不可察地点头,他反应也是够快,立刻欺身上前将沈嘉嘉扯进怀里,袖中滑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他手握匕首抵住沈嘉嘉脖颈,挟持着她转过身时,果然见冯甲与另两个衙役正握刀向前,三人见他挟持沈嘉嘉,无奈停住脚步。那冯甲步伐稳健,气势汹汹,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