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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二三(133)

易伽理智,无比的理智。

她不知道哥哥出于何种心情来质问她自己,想想,如果没有袁费的意外,他也不过是个在大学里憧憬踏入社会赚钱的学生。

可她又有多大。

质问让她表面维持的冷漠镇定被击溃,哭腔一瞬间席卷声带:“那也问问你自己,你干嘛放弃你自己?你脆弱,你有阴影,你就只敢躲在家里。哥,你自己跟我说叫我好好读书等你赚钱的。你说你会让日子好过,你做到了吗?我下晚自习回来都要去洗盘子赚点伙食费,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们全家一起去死好了。”

开三轮的大爷帮他们把应琴抬进了房子里。

易伽开门见山,付完钱给大爷之后没有想着葬礼细节,拿起沙发上的书包:“我不会请假的。我也告诉你,我们家没钱办什么葬礼,别想着葬礼有亲戚朋友送礼,老妈早就把亲戚们借怕了。”

不找他们两个孤儿要还款就不错了。

易昊在应琴房间哭,看着应琴永远不会醒来的睡颜,他有些站不住,蹲在床边。

房间里剩下的百草枯还没收。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瓶农药本来是他买给自己的。他崩溃了,他已经到了一闭眼就自动想起自己失手杀了袁费的画面。

温热的鲜血,满目的红。

他已经准备等易伽放学回来,好好道别后去死了。

应琴知道今天寸步不离的儿子的心思,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药了,肺病折磨着她,面黄肌瘦,躺在床上,瘦的连被子的起伏都不明显。

她喝了易昊留给他自己的百草枯,要儿子好好活下去,至少要陪易伽考完试,看着易伽考上一个好大学。

“伽伽不像我们,她要强人也坚强,像你们爸爸,什么事情都打不到她。刀子嘴豆腐心,什么事情都喜欢憋在心里,容易吃亏。”应琴摸着他的脸:“妈不喝也活不长了。”

那时候叮咛的嘴巴不动了,摸着他脸颊的手也僵硬了。

易昊开了房间门,一个稍大的卧室,用帘子隔开,帘子两边是他和易伽的床和书桌。

易伽在做考卷,很简单的阅读理解,她怎么都写得不好。易昊不和她说话,低着头在整理东西。

鼠绘板,电脑全部都二手卖掉了。

葬礼这事他不了解,隔壁阿姨给了他电话号码,有演奏念经的班子,还有席面的厨师。

什么都没有。

易昊第二天将应琴火化了,只抱了一个小骨灰盒回来,他整天就坐在客厅里叠元宝。

易伽每天回来,他都在那张椅子上坐着,家里只有越来越多的装元宝箱子。

兄妹两个在院子里,慢慢地将元旦和纸钱丢进铁桶里。火焰将一切都燃成灰烬,因活人念想寄托而存在。

纸灰飘上天空,又慢慢朝四周落下,易昊找了根棍子将燃烧不完全的纸堆捅了捅。

火焰晃动,他说:“别去洗完了,好好念书准备高考。我托隔壁阿姨给我介绍了一个零时工。”

易伽点了点头,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她知道易昊让隔壁阿姨介绍零时工的事情,也知道他决定在自己考上大学后步应琴的老路。

她也明白,应琴叫易昊好好活到她高考完,不过是想叫她将易昊从淤泥里拖出来。

只是她没想到,大学保送的通知来这么快。

匡从筠她们都围着她,在恭喜她,易伽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喜从何处来。

保送这么大的消息,瞒不住她哥,易伽只好骗他:“我拒绝了,不想上首府大,我想去首府高翻学院。”

-

放学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许斯昂改不掉不爱学习这个毛病,当然相比他之前,他已经好好的做他妈妈的好儿子,老师不逃课不迟到的好学生了。

他比高三要好太多,导致语文老师夸了他态度端正之后,留他下来讲作文,他脑子一热,居然同意了。

等他从办公室出来,高二已经走得连根毛都不剩了。

高三也开始上晚自习了。三楼灯火通明,他朝着纪淮和陈逾司班级的方向望了一眼,没看路,等他意识到自己脚步走偏的时候,差点撞上坐在旁边长椅上的人。

是易伽。

许斯昂说没被吓到是假的,突然一个低着头坐在夜风中凌乱的人一声不吭的出现,不害怕才有鬼。

这是晚自习的时间了,许斯昂看见她,倒是知道她不是逃课。前两天她被保送的消息已经广播了好几遍了,她全省联考,全省第一。

预备役文科状元,首府大学的保送通知都来了。

“范进中举?”许斯昂问。

怕不是保送乐傻了。

她听见许斯昂声音了,抬头看向说话的时候,这么讨嫌的说话方式,是许斯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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