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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重楼(93)

羽阳眉头微皱,极其无奈地向他看了一眼,似是察觉到他气力不济,索性停了一停,伸手拿过他手中断云,又揽了他的腰,挟着他纵身而起,直向唐家集的方向赶去。

沈燕澜还记着他先前中了“空冥花雨”,也不知恢复了几成,他生怕羽阳是勉强提气施展起轻功,更怕此刻东问西问会分了羽阳的心,所以强忍着没有再出声。谁知羽阳却贴着他耳边开口道:“今日是七月十七,你倒是算算,一月之前我们在哪里?”

“一月之前不就是六月十七,我记得我们六月十五从洞庭湖上岸,后来在山谷中遇了埋伏,我不巧被烈云刃暗算,待醒来时便已是在……”沈燕澜回想到这,恍然大悟,“张氏山庄?”

羽阳似是磨了磨牙,又低而冷地在他耳边问道:“那你说,我为何给他下毒?”

沈燕澜听他口气危险,顿时想起在张氏山庄那夜,符玉潜入他房中偷偷亲吻他的事来。而后才明白了符玉方才所说的那句:自我亲了你一下,他可就恨死我啦。

“你……你是说……”沈燕澜讶异之下,简直有些结巴了,“只是因为符玉亲了我,你就给他下了子规啼?”

羽阳见他满脸匪夷所思,眉头顿时一皱,脚下也停了一停。他轻功极快,几个起落便已离开那片竹林老远,此刻正落在距离唐家集不远的一处山坡上,天边夜色将尽,已露出些微熹光,那点薄薄光亮映在他脸上,看不出一点喜怒,只听他冷冰冰地道:“怎么,我做的不对?”

沈燕澜赶忙道:“我自然不是说你做的不对。”他心想若不是你这子规啼,只怕我今日被符玉挟持了都不知要如何脱身,更不要说为小丁报仇了,这毒自然是下得恰到好处。但是……倘若符玉并非歹人,只是个对自己有孺慕之情的师弟,这样中毒而死,岂不是太冤枉了么?

他犹犹豫豫,不知要怎么向羽阳说出自己的想法,半天才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

羽阳眉头皱得更紧:“什么事?”

沈燕澜有些难堪地干笑两声:“这样会吃醋……”

听到这句话,羽阳终于露出一抹窘迫之色,飞快地扭过头去。

沈燕澜看见他耳廓透出的一点微红,心中莫名其妙地发痒,忍不住嘀咕道:“原来你那个时候就那么喜欢我了啊。”

羽阳耳廓上的红色愈发浓重,口气却是生硬:“住口。”

沈燕澜知道他嘴硬,也不以为意,只兀自想了想,才道:“方才符玉说你出身唐门,我还不大相信,现在想想原来有迹可循。”

羽阳微微转过头来:“什么意思?”

“我先前见唐大小姐行事,便觉得与众不同,她不过听崆峒派的人说了唐门两三句坏话,便要下毒让人家断去舌头。那个唐秋更是离谱,只因当年用活人试药被逐出唐门,就费心布了那么多年的局,誓要置唐门于死地。而你……”沈燕澜说到这,住了口,又好奇地问道,“你们唐门中人是不是行事都这样睚眦必报,毫不留情?”

他这番话本有几分调笑意味,谁知羽阳听了,面色竟是一僵,他后退两步,才漠然道:“我早已不是唐门中人了。”说完,转身便要走,却又停下,“唐门行事确实算是睚眦必报,若是换了旁人,给符玉下的便不会是子规啼,只会是断肠散,让他当夜毙命。我下子规啼,是特意留了一月之期可以转圜,他若识趣,再不轻举妄动,我自会给他服下解药,让他从头到尾无知无觉,可谁知他……”他说到这,似乎是想起后来符玉所作所为,重重冷哼一声。

沈燕澜听他说了这些,倒是有些呆住,他知道羽阳以前做事,从不会向他说明前因后果,现下显然是为了不让自己胡乱猜测,才开金口解释了这么多,心下顿时生出隐约的雀跃,却又忍不住问了个无稽的问题:“我说怎么从未曾见过你用过毒,原来你是经常给人下毒之后,又趁其不备将毒解了么?这么说来,从前在天山,我惹怒过你许多回,你是不是也给我下过毒来着?”

羽阳怎么也没料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一时失语,只背过身去,冷冷道:“我若给你下毒,定是乌夜啼,让你从今以后都闭上嘴。”

沈燕澜听了这句威胁,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不信你会舍得断了我的舌头,你难道忘了,我舌头的用处可多得很呢。”

羽阳听了这句,不知想起了什么,猝不及防涨红了脸,正要回头让沈燕澜住口,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尖锐鸣响,而后在半空中忽然绽开绚丽火光,正是一枝梅花式样。

沈燕澜在他身后“啊”了一声:“是落梅山庄的讯号,看来他们的人也到唐家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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