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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重楼(21)

只见那白衣道子不知何时从天而降,将沈燕澜抢了过去,揽在手臂中,此刻神色冰冷,正在低头看他身上伤势。

沈燕澜一见是他,眉宇间惶急之色褪去大半,又低低唤了他一声,而后便晕厥了过去。

冷,真的很冷。

沈燕澜用雪帽罩着脸,翻来覆去就这么一个念头。他跟着师父一路爬到天山上来,自觉已受尽苦楚,委屈得简直要落下泪来。谁料他那师父倒是神色自在,仗着有真气护体,浑然不把这冰冻三尺的严寒之地放在眼里。

“师父。”他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我好冷啊!”

聂清濯听了,眉毛都不动一下:“不要撒娇,为师可是把御寒的衣物都给了你,你还想怎样,难不成要为师把身上这件也脱给你不成?”

沈燕澜裹着那件又长又大的狐裘,只从毛茸茸的雪帽间露出一只眼睛,打量了师父一番。果然见对方浑身只有一件布袍,着实不能再脱了,便眼珠一转,望向师父腰间的铜酒壶:“那师父让我喝口酒,驱驱寒气,总可以吧?”

聂清濯立刻一手护到腰间:“去去去,休想打这酒的主意。”他眉峰蹙起,很是郑重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这酒是挚友相赠,我与他约好,要到二十年后开封同饮的。”

沈燕澜压根不知道师父所谓的“挚友”究竟是确有其人还是他凭空杜撰,不过有件事他却知道得很清楚:“那酒的封条早就被师父你揭开过了吧,我看你偷喝了好几次呢,哪里还能留到二十年后?”

聂清濯被他揭穿,很有些恼羞成怒,一拂衣袖大步而去,再不等他。

沈燕澜连忙运功向他追去,嘴巴还不肯停,叽叽喳喳地问:“师父,那酒是不是已经快被你喝光了,你那挚友知道了,一定不会再理你啦。”

这句话他本来只是无心说出,却见他师父眼中忽然闪过一瞬的黯色,低了头像是自言自语:“快喝光了又怎样,哪怕只剩一口,也是个念想。”

沈燕澜正有些莫名其妙,就见聂清濯眉头一展,又恢复了平日的神采:“你瞧,天山派已经到了。”

沈燕澜仰头望去,只见这白雪茫茫的山峰中果然矗立着一座极其雄伟的山门,上有飞檐三重,下立四支石柱,都被此间的冰雪层层覆盖。

山门外守着两名年轻道士,似是在此处恭候已久,见了聂清濯便稽首道:“翠虚师叔等候贤师徒多时,二位请。”

聂清濯稍一还礼,然后便牵着沈燕澜走入山门。他二人一过山门,眼前便现出一条长阶,如同天梯般一眼望不到尽头,像是直接连上了云霄。

沈燕澜看得眼前一黑,立刻就又要哀嚎出声,谁料他只是刚张了张嘴,就被聂清濯抓住后领一把提起,而后迈步疾驰,千余阶长梯在他脚下如同浮光逝水,须臾间便被抛到身后。等沈燕澜再回过神时,已经到了长阶之上。

只听一个老者朗声轻笑:“聂贤弟,别来无恙。这位……便是你那徒儿吧?”

沈燕澜忙探出眼睛,就看见面前立着一个瘦削清隽的老道长,低了头,正在笑微微地看向他。他自觉这样团子一般被师父提在手中很不体面,连忙从聂清濯手中挣脱开,而后扯下了头顶雪帽。雪帽中的乌黑长发立刻从他两颊垂落,他也顾不上打理,只低头向老者行了一礼:“逍遥派门下沈燕澜,见过翠虚道长。”

翠虚真人将他上下微一打量,很快露出笑容:“这孩子果然……唔,果然是聂贤弟的高徒,形貌根骨皆不逊于贤弟少年时。”

沈燕澜原本以为拜见这位前辈,多半要被他试一试武功功底,所以已暗自在丹田蓄了内力。谁知对方根本没有考量之意,不由暗暗纳罕,而后就听聂清濯在一旁道:“翠虚师兄,这些小道兄都是剑宗弟子么?”

沈燕澜闻言,立刻抬眼看去,只见这天山派正门前半黑半白,正是个巨大的阴阳太极图形。数十名穿着蓝色道袍的弟子整整齐齐站在这片空地上,个个身负长剑,松形鹤姿,看起来倒是架势十足。只是他的目光并未在这些道士身上停留多久,而是很快被他们后方的一个身影吸引去。

那是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少年,正站在几级高的云阶上,垂着眼睛,向这边远远眺望。

沈燕澜一看见他,便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而后头也有些发晕,两眼发直,下意识就想往那边走去。谁知他还没迈出腿去,便被聂清濯一把抓住,训斥道:“别乱动,翠虚真人有话要问你。”

沈燕澜只好收回视线,重新望向面前的老道长,心里却还是莫名作痒,想要再偷眼看看那白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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