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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谎言(5)

作者: 安见晴 阅读记录

小学五年级的一天,我准备晚上跟同学出去玩,晚点回去,后来发现忘了东西,中途折回。我刚走到门口,还没开门,就听见舅妈高兴的声音:“什么呀,人参!怎么可能,妈妈可给你买不起人参。这叫‘千年虫草’,你现在又长身体又读书,吃这个特补。这照样贵着呢,一斤都要四千三!”

“啊!妈,这也太贵了吧,咱家哪有那么多钱买这个呀!”

“咱家哪儿买得起。”这回是舅舅的声音,“这些呀,是好些年前你那有钱的姑父买的。那会儿他弄来了好多,现在已经没多少了。”

过了好一会儿,表哥才慢吞吞地说:“……那他知道吗?要是没了……”

“他怎么会知道。”舅妈又说,“别耽搁了,快吃。”

我没有打开门,也没有再偷听下去,转身走开。

那时表哥已经不习惯像小时候那样亲热地叫我了,和别人在一起时就叫名字,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时,便只需要一个“他”字,就心照不宣了。

我知道他们烦我,没有我,他们三口之家肯定比现在轻松,至少有更多的时间享受天伦之乐,而不被我这个外人打扰。

***

当我长到开始思考自我的年龄时,我惊奇地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珍藏着一片空无一物的空白地,就像连杂草也无法成活的沙漠。

那是我生命的空洞,是我活在这世上所缺少的东西。我缺少什么,不是衣食,而是同这世上共存的其他人之间,所能产生的情感纽带。亲情,这最原始的情感,在我成长为人的整个过程中彻底缺席。于是,通往内心深处的那道门始终紧闭,排斥着任何人哪怕片刻的窥探。

于是,所有的人在我这里,都似乎一张无法占据空间的纸片,我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生出情感。

没有情感,便少有烦恼,于是我总算平安地长大了。

但那种寄人篱下和倍感多余的痛苦,却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加剧。我痛恨看人脸色的日子,急于想要逃离。

上了职业学校后,一帮没出息的学生邀我一起出去闯荡。我早已混得相当不错,因为没人敢跟我打架,男生群里我是公认的大哥。就连表哥有次被人威胁,也是我帮他摆平的。所以闯荡这种事,他们也要我成头。我一向有分寸,不给学校添麻烦,但那次却应得爽快——因为他们说,干脆去平城闯一闯。

平城是在老家北边的一座大城市,是方圆几百公里内最繁华的大都市。去平城闯荡在这帮学生看来只是一种时尚,但对我来说,却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不仅要去平城,还要想办法留在那里,逃离童年的一切!

***

在平城漂流的日子完全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刺激,孩童们第一次感受到了现实世界的残酷。才半个月,大家花光了身上的钱,却连给人端盘子都没人要。眼看就要露宿街头了,一伙人只好打起了退堂鼓,算了,还是回去吧。我们一同来的有十来个人,一番游荡后,其他人都灰溜溜地回了老家,只有我,意外地留了下来。我本来就打定了主意绝不回去,留下来的愿望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强烈。事实上,我也的确是得到了一个机会,为这个愿望的实现种下了可能性。

就在大家决定要走的那天,为了发泄胸中的不满,决定找个地方吃顿霸王餐。我们找到了一条背街的巷子,那巷子里连着开了好几家酒吧,巷子口挂着一个大大的金属牌子,上面写着“银巷”两个大字。

我们打探了一番,酒吧里的服务员都是些漂亮小姐,门口也没有雇保安,一看就是好捏的软柿子。这帮欺善怕恶的学生决定在这里打劫,却没想到,银巷里的酒吧,背后都是有人撑腰的,而我们选中的那家,老板正好是那一带出了名的地痞。

本地痞子碰到外地痞子来找碴,自然免不了一场混战。酒吧看着没人管,可实际上,连坐在吧台边喝酒的人都是撸起袖子就能干架的那种。我们那帮学生虽然白喝了酒,却挂了满身的彩,被揍得找不着北。

当然,挂彩的人中并不包括我。这些痞子虽比花架子学生能打,但毕竟没有真练过,功夫不到家,还够不着我。那一架打得甚是爽快,我一身拳脚功夫头一回淋漓尽致地展露出来。

最后,学生们狼狈不堪地逃走,而我在准备收手离开时,却被一个在一旁喝酒,观赏着我们打架的人叫住。

***

那个人就是后来跟我兄弟相称的张进,也就是他,给了我一个留在平城的机会。

张进最初看上的便是我过人的功夫,他说:“这也是种本事,小兄弟,想不想跟我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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