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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草(18)

“Ryan,你是打算搬家吗?”

……

Ryan是他的英文名,眼前这几个人,是研究所里和他一起共事的部门同事。

现在是晚上7点,同事们下班来看望他。

但是不要误会,他在研究所里并非人缘有多么好,只是因为亚裔身份更容易受到关注,再加上他妹妹遇难的消息传遍了研究所,所以善良的人们十分愿意向他伸出援手,同时,研究所也乐于展现这种人道关怀。

陈靳寒向同事们道谢,请他们进屋,礼貌的倒茶招待。

大约是觉得让一个沉浸在痛苦中的男人强打精神招待客人太残忍,同事们只在客厅稍坐片刻,就纷纷起身告辞。

离开前,一位同事安慰陈靳寒,说自己的叔叔在国家安全局工作,会帮他打听妹妹的消息。人死在海上肯定是救不回来了,但说不定能问到妹妹死前发生过什么事,有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陈靳寒不露声色的问:“这次病毒感染一定很严重,否则也不会被安全局全面接管,我们住在城区,需不需要准备一些防疫用品?”

“这倒是。”另一位同事附和道,“新闻上说幸存者感染了病毒,需要隔离治疗,可是官方没发布任何防疫通知,好像不怎么严重,可要说不严重吧,安全局却介入了,真奇怪。”

“估计是一群科学家小题大做,我叔叔说那些幸存者活得好好的,根本没出事!”

“照我看,是安全局内部的派系斗争,新上台的那位大概想做出成绩吧。”

无论什么事,似乎只要扯上政治就能合理化。

陈靳寒送他们出去,站在门口歉意的道:“我会尽快回研究所交接工作,这段时间给大家添麻烦了。”

“唉,你先养好身体,工作上的事不用着急。”

“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弗兰克教授会愿意为你写推荐函的。”

“是啊,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

同事们挥手离开。

陈靳寒关上门,反锁,走到窗边望向那群走远的同事,直到他们全部坐进车里一个不剩的离开了,他才终于收回视线。

他转身走到卧室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他们走了。”

“嗯,知道了。”屋里传来清莹的回应,声音很轻。

陈靳寒转动门把手,开门进去,看见他的妹妹坐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浓黑长发遮住脸颊,自双肩披散而下,黑发与白裙交映成一幅水墨画,裸露在外的肌肤泛着冷玉般的光泽,白皙得不见血色,她静静坐着,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精致人偶。

他走过去,看见她面前散乱放着一些照片,认出是她预备参展的作品。

他的妹妹极富有才华,摄影作品拿过许多奖项,并受邀参加明年一个盛大的联名摄影展,到时会有许多海内外知名摄影师一起参展。对于一个还在院校里念书的学生,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可是现在,她什么也拍不了。湛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清晨的雨露,枝头跳跃的小鸟……那些属于白天的美好,统统离她而去——她的世界被黑暗层层包裹,她的镜头也被局限在这片黑里。

陈靳寒在她面前缓缓蹲下,握住她的双肩,低声道:“你的体温又开始降低了,我不是说了吗,每天至少要摄入200毫升。”

清莹听了,身体微微颤了颤,抬起头,眼神空空看着陈靳寒,“……哥哥,我们变成怪物了,对吗?”

“我们只是生病了。”陈靳寒口吻轻淡,淡得就像在描述一件平常事,“是病,就能治好,区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如果觉得难熬,你可以把生病的这段时间当做一场旅行,我会陪着你。”

清莹忽然很想哭。

但是她这几天已经流了太多眼泪,她讨厌自己哭,像小孩子只会哭闹,软弱无能,又可悲可笑。

她咬了咬唇,轻声问他:“那两个人还在吗?”

陈靳寒沉默片刻,回道:“等十二点以后,我会带出去处理干净。”

“我想和你一起去。”清莹说。

陈靳寒本想开口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停住,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颔首道:“好。”

主卧的浴室里,有两具男尸。

十二点夜深人静,陈靳寒将两具尸体装进行李袋,开车运到湖边。

湖边有一只小木船,他把装有尸体的行李袋放上去,然后牵着清莹的手一起上船。

皎洁月光洒在湖面上,为静谧的湖水镀上一层浅银色的柔光,而后水波泛起,一圈圈晕开,那层银光也随之温柔的碎开了。

“我们要去哪儿?”清莹坐在船上,不免有些紧张。

“湖中心。”陈靳寒一边划动船桨,一边对她说,“把行李袋打开,手和脚绑上砖块,等到了地方就把他们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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