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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262)

戚映竹兀自不放心:“你听懂我的话了么?”

时雨:“听懂了。”

他闭着眼,面容微仰,慢条斯理地撕着橘肉扔进嘴里。

烛火微光下,时雨面容雪白,眉眼乌黑,身上仍有他少年时的无邪。他睫毛上翘,如同他微翘的嘴角一样:“央央心疼我,爱我爱得舍不得我受一点伤。”

戚映竹面容当即酡红,她手指蜷缩抠着身下被褥上的花纹,低下头颅——

她、她纵是那个意思,他也不必说得这般缠绵悱恻。

时雨自言自语:“那要怎么带你出去呢?你养父养母要是拦,要不要杀啊?”

戚映竹脸色由绯红转为煞白,想到了养父养母,她心如刀割。她变得萎靡,睫毛上又沾了泪,当真伤心。时雨愕然又无措地看她,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暗自后悔。

他呆呆地看着那羸弱的女郎倚着床柱伤心,她颓然伤怀,他的心也跟着疼起来。这割裂一般的疼,好些年没感受到,一时疼得他心脏抽一下,时雨停下来。

时雨一下子站起来,他想说什么,却听到外头巡逻卫士又来了:“女郎,可是有什么事?这般晚了,为何不歇息?”

戚映竹本来便伤心,她用哽咽的声音回答,便未让外头的人多疑:“我就睡了。”

而时雨闷闷地想——她哭了。

好想杀了她养父养母……那样她就不用为陌生人流泪了。

戚映竹抬眼看时雨,时雨在这时看懂了她泪光粼粼的眼中神色是何意。他抬手一挥,屋中灯火熄灭。外头巡逻的人离开,雨声滴滴答答,里舍似乎笼上一层寒意。

床榻边和桌案边的人在幽暗中,都没有说话。

戚映竹道:“……我睡了。”

她本就坐在床榻边,被子一笼,就将自己全身盖上。躲在被褥下,戚映竹一点点将脸埋了进去,装聋作哑,不想知道时雨晚上打算怎么睡。

她听到脚步声向床的方向过来,停在床榻前。

戚映竹的心跳起。

她听到时雨的声音:“你还是很难过,很想哭么?”

戚映竹心想“什么”,下一刻,被褥中伸进一只手。这只手贴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同时,被琉璃框笼着的烛火,也被时雨提了进来。

时雨钻进她被窝中,让她坐起来,他点着灯仰头看她,他长手长脚,以一种尽量缩着的姿势趴在床上,仰头看她眼角下的泪渍。

戚映竹睁大眼,这样让她眼中的泪光更加亮了。

时雨观察她,道:“你等一下。”

戚映竹没来得及阻拦,她被窝中的青年郎君便钻了出去,只留一盏琉璃灯抱在戚映竹怀中。戚映竹抱着灯傻傻等了片刻,时雨带着一身凉气,重新钻进了被窝中。

他仰头一笑,白齿在她眼前晃:“巡逻的人一直不停走,我怕他们看到光,就不在外面点灯了。”

戚映竹想——但是他把灯点进了被窝中。

戚映竹嗫嚅嗔他:“你从哪里拿的琉璃灯?这种灯很珍贵,平时都不拿出来用……”

时雨:“我一进来,就把你屋子都看了一遍啊。你什么都藏不过我眼睛。”

他口上这么说,低头捣鼓。戚映竹因他的话而胡思乱想,想自己的私密衣裳有没有藏好,他手向上一托,语气微调皮:“兔子!”

戚映竹一呆,看到橘子皮削成的兔子,凑到了自己眼皮上。

她反应迟钝,呆愕半天,时雨灵活无比地将更多动物展现给她:

“狐狸!”

“狮子!”

他手中匕首乱飞,戚映竹看得眼花缭乱,心惊胆战怕尖锐的匕首划破他的手指。但那当然没有。时雨的手指灵活至极,匕首翻飞随意旋转,与之相应的,抱着琉璃灯的女郎,看到各种物件被他送到自己面前。

但他的方向很快变得奇怪:

“这是断了的腿。”

“这是断了的手……”

戚映竹:“……”

她对养父养母的那点儿伤怀被时雨吓了回去,眼中泪不掉了,烛火照在青年面上,戚映竹反倒有点怕他送上来的用橘子雕的断手断脚了……戚映竹:“你不能雕个好看的么?”

时雨想了想,闷声:“我不会。”

但他又想了想,把花瓣拢着的橘子皮往她手里一推,兴致勃勃:“我去拿蜡烛,给你做橘子灯。”

戚映竹终于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

她道:“时雨,别忙活了。”

时雨:“可是你很伤心啊。我想让你高兴一点儿。”

戚映竹垂下眼,怀中的灯照得她面容莹黄,肤色皎皎。她带着女郎的害羞与娇怯,抓着时雨的手,慢吞吞地挪过来。小小的被窝中,戚映竹凑来,在时雨的眼角下轻轻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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