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凡/师兄死后我和他的弟子们斗智斗勇的日日夜夜(26)+番外
无情道最重道心,道心清明,什么幻象都能破开。破境以后,我的情绪比以往更为敏感,但灵台也更加干净,会不会到我死的那一天,灵魂和师兄一样也是透明的?
我这方一想到他,眼前又出现一片幻境。
逼近黎明,天光乍破,然而硝烟四起,响了一夜的战鼓并未有停歇的意思。一条波澜壮阔的长河滔滔地流向太阳生起的地方,两岸都是死尸,生死是无论仙魔都要直面的问题。
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
只有它透着无限的生机,不断地奔涌向前。
这是往生河。
我从前无数次听闻它的名讳,但这却是第一次见到。
幻境中的场景真实而不真实,它取材于真实场景,又并非真实场景。
我心中只有一个问题,现在的我,究竟是站在往生河的哪一岸?
三十九
我脚下生长有无数红色的花,枝叶细弱,但很是招摇,一丛一丛看着就像火焰,肆意地开满了整个河岸。
真是好巧,枝游从幻真秘境回来后给我带回来的就是这种花。
他把它摆在我的床头,插进我的发间。
最后在他肏开我时被碾成尘泥。
往生河一望无际,横亘着无数的生生死死。无论是贫苦百姓,还是大能大妖,最终的归宿都是这里。
那一战实在有太多的疑点,可是没有人去深究它,也就不了了之。
为了杀死魔君问方,千年以来无数的仁人志士献身于往生河,不管怎么说,这次终于胜利了。人们最擅长的就是自我欺骗,或许不是没有人去深究它,而是没有人敢去深究。
有时候连我都不寒而栗,对燕南的人们和守元宗的修道者来说,死了魔君问方和死了苍山掌门,究竟哪一个更让人欣喜呢?
这个结局已是千年以来的最佳,可是越北和苍山绝不能满意。
枝游回来以后好似变了个人,段寒烟使用禁制破开他的神魂,也只得到了一句师兄的遗嘱——就算死也不能让我出苍山。
他的脑中空荡荡的,又好像装了太多的东西,只能反反复复地回忆着师兄坠入往生河化作漫天光点的壮阔场景。
那么多强者和仙阶名剑都去了,最后只回来了一个枝游和一把掌门主剑。
这大抵真的就是天命。
我蹲下/身掐起一朵,凑在鼻间轻嗅着。
远处战鼓声突然猛烈起来,一轮红日喷薄着亟待越出水面。
河面波光粼粼,闪着灼眼的红光,更深处又泛着金色,光点深潜入水中,湍湍地奔向朝阳。
我站在原处静静地观赏着这番壮景,忽然间水面凝固,深重的寒意向四方袭来,我被这熟悉的寒意震得一激灵。
这世上能凝固住往生河水的只有一把剑,那就是苍山最闻名遐迩的一柄仙阶名剑——飞雪。
飞雪和凌霜剑是一对姊妹剑,连寒意都是相似的。
我之所以凭寒意就能察觉出来这是飞雪,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先前段寒烟能那样轻易地捅穿我的心口,最大的问题在于我没有剑。
飞雪就是我的剑,它跟着师兄去了往生河,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无上境巅峰固然厉害,可一个剑修离了剑还是会虚弱许多。
少年时师兄带我登剑阁取下飞雪,日后我带段寒烟登剑阁取下凌霜,这样一对名剑的再出鞘在那时被视为苍山再起的吉兆,谁也没有想到百年后惹下那样多的祸端。
我用惯了飞雪,所以用起凌霜也格外的得心应手,若不是谢珏使出阴招,我未必不能杀死他。
半轮红日僵在凝固后的河面上,似乎停滞了下来,连时间都好像变得缓慢。
我把玩着那朵花,无声息地等待着。
霜雪临世,远处传来一阵阵地惊呼,但在那个身影出现后都静止了。
陆从殊初掌教时的雷霆手段曾震彻过往生河内外,但这和苍山掌门的无情无义、暴虐残忍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师兄是个好人。
但遍观往生河两岸,这句话除了我没有一个人会信。
四十
杀伐果决的苍山掌门似乎是冰雪塑成的,高挑瘦削,连背影都像一把亟待出鞘的利剑。
我看着他,看着旁人记忆堆积出的他,却想起了摘星湖畔满地的落花,暖风会扫起那些零落的花瓣,飞往下一个春天。
这幻境太过真实,连我都生出了要陷进去的错觉。
等到那道通天的剑光劈来时,我才清楚地意识到现在的我的确是站在他的对岸的。
我站在魔族的领地里。这个认识让我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千百年来,入魔都是修道者心头最大的恐惧,可是对于没有接触过魔族的寻常修士,入魔其实并不是一件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