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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奚旧草(45)+番外

妫氏摇摇头,道:“他们兄妹说闲话,我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只是这琴刚调好音,最是好玩的时候,你们交给三娘就是了。”

方才答话的丫鬟忍俊不禁道:“我们也难得见二郎这样平易近人,可到底不合他那样神仙人品,姑娘也去劝劝,二郎素来肯听你的。”

妫氏失笑,素手扶了扶新簪的一排玉珠子,一点红唇笑出两排整齐牙齿,清秀文雅极了。

她便朝阁楼上去,边走边对身后的丫鬟笑,“二郎几时荒唐过,只他兄妹自幼说话,便是鸡同鸭讲,二郎气性偏也大,知道那孩子爱自由,却要看着她,一步也不肯放了,一时可心了,真的是掌心上明珠养着,头上做窝捧着,不知道怎么疼才好!一时不听话了,又是打,又是罚,花样百出的,看得人都累。我这些年交往的小姐妹,哥哥们奔前程,素来是不大理她们的,说了二郎这模样,她们却道,宁愿要自己的哥哥,不理就不理,娘家混得一口饭,婆家才是一辈子!偏二郎不懂这……”“道理”二字还未吐出,方踏上楼阁的这妙姑娘本在笑着同丫鬟说话,一转身,凝视着窗阁却愣了,于是,嘴上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雾气漫漫腾腾,炉火烤暖了闺阁。窗前两个身影,一白一黄。白衣的是个公子,黄衣的是个孩子。公子抱着孩子,背对窗格,黑发垂在了束腰上。一块碧玉玦勾住一段发,真的是天生的好皮好骨。孩子的小脸倒是看得清楚,隔着额发,笑容好看得要把人融化。她跪坐在少年怀中,看着那双细白的手撑开一段毛绒绒的红绳。那绳啊,比她的斗篷还要红上千倍,一团火一把星子,也没有它明亮温暖。

黄衣小儿歪头看着,稚气的目光全放在了花绳上,她在揣摩哥哥造出的第一百个花样,这样厉害的哥哥,比那些城外的小姑娘还要厉害上千倍,她这样想着,就耍赖抱住了哥哥的颈,腻在他颈间说着,我哥哥是世间最好最好的哥哥,先前有人用一万个铜钱同我换,我说那得考虑考虑,可是,如今,十万个铜钱,一百万个我也不换。世上的好东西可多啦,但都不是我的,只是我有这一个哥哥,他们却都没呢。

她的哥哥还在僵硬地撑着花绳,在少年眼中,这世间就没有比这一段小姑娘的玩意儿更俗气的东西,他铁青着脸看花绳,可透过红绳别致的图案,窗外有一个美姑娘正在看看花绳的他。

许久,少年把小孩从颈间又安置回怀里,淡声道:“你这憨孩儿素来爱说鬼话讨嫌。日后随你夫君过活,哪儿还记得哥哥。”

小孩撇嘴,“夫君又不好吃!哥哥打我我也认,骂我我听着,可这样惩罚是个什么说法?我若嫁了人,便这辈子再难见哥哥,你若心中烦躁,冷疾犯了,又找谁发作?”

少年冷道:“你惯会撒泼,顺着杆子往上爬!我养你为了什么,你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但没有用这个威胁到本君的道理!敏言如何待你,只凭你日后的手段,带着神佛做嫁妆,自己不修为,照样没什么造化!”

小孩不说话,打着牙颤,害怕地用头抵着少年,把体内的温度一点点传给少年,泪却掉了,她埋怨道:“我活着本就没出息,本就艰难,你何苦拆穿?”

少年面色发冷,怔怔地看着手下的孩儿,没有表情地吐字道:“你觉得活着费力,任凭谁也没好过多少。何苦生为人,人就是这样苦,你倘有本事,下辈子便托生为一块石头,那才妙。”

扶苏笑了,静立雪中,望着这三人。妫氏表情尤妙,她似爱极这二人,又似恨极他们,似不防备,又似心底早就有几分预感,一时间,一张俏脸青白交错,最后,眉眼俱愣了。

少年心念一动,一挣扎一解脱,便睁开了双目,果然还在石头房子中。

这是第二梦。

道士望着天上日月的更替,看着病c黄上逐渐微弱的气息,最终有些恼怒,宽大的袖子拂起凉风,给了一直垂头沉默的灵魂一丝警醒。他说:“殿下,天寒也冷,已至极限,莫待悔之晚矣。”

飘浮在天地之间的这撮灵魂忽然间笑了,他抬起头,带着无穷的艳色,怅然问道:“道士,她为何还未死?”

道士用拂尘指着他的心,那一点金色的光圈,冷道:“它不死,这黄衣女如何死。”

少年闭目,伸手探入胸口,表情变得扭曲起来,他费力地掏出了什么,道士却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有些惊诧,也有些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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