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错觉(66)

他们随意选了一家餐馆坐下。餐馆并不大，装修也很家居，每一张桌子都铺著红白格子相间的桌布。刚才宋君年问她饿不饿，她糊里糊涂地点了一下头，就被宋君年拉著走找吃的地方。

“你不吃吗？”宋蘅看宋君年动都没动过菜单，疑惑地问道。

“我看不懂，所以你吃什麽我吃什麽。”宋君年托著腮目光柔柔地看著她，嘴巴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宋蘅被他看得红了脸，忙又低下头去看自己手上的菜单。

“那你前几次来Grasse怎麽解决吃饭的问题？”

“豪华一点的餐馆会提供英文菜单，但我觉得与其在小镇上吃那些长得华而不实的菜，还不如去些小餐馆吃些地道的法餐。我通常只会点法语写法和英文长得相似的菜，一般来说这样子不会出错。吃了两三顿法国菜腻了，我就去市集买菜自己煮。”宋君年眨眨眼，“中国人的高傲。”

宋蘅会心一笑，很快选好了菜叫侍应过来下单。等侍应把菜单拿走，他们两似乎只剩下凝望彼此这件事可做。

“So……Ralph，”这是宋蘅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结结巴巴说话。

“我是认真的。”宋君年似是看破了她心中的忧虑，开口一字一顿说道，“Ella，我知道你不需要怜惜，你需要的是陪伴。”

“你在医院的工作怎麽办？”宋蘅眉头一皱，“养和是大医院，你很难随时请假哎。”

“我只是利用了一回中国人人情往来的规则。我平日里有帮别人顶班，自然应该享受一回别人的帮助，况且我今年的年假还没用，只不过急了点没有特别提前告知医院而已。”宋君年云淡风轻地说道。

宋蘅摇摇头，然后右手扶住额头，呼吸颇急促。“No，no，Ralph，你还是搭最近的飞机回香港吧。你是一名医生，贸然丢下你的病人很不妥。而且医院一定会处罚你的。”

“你忘了我在什麽科室了吗？”宋君年握住她颤抖的手，没想到她的冷静自持因为他而破碎，细语安慰道：“我从业以来只接触过五个有生命危险的急诊病人，而且是作为辅助医生而不是主刀医生，我是可替代的。我未来一周只有一场手术计划，这个可以拜託同事替我上阵。所以你不要担心这世界有人因为你的缘故而失去了健康。”

“医生和律师一样需要守信。”宋蘅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颤抖著道：“我自己一个人在这裡散散心就好,你不用担心我。”

“Ella，抛开我的职业，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也会自私。”他加重手上的力道，紧紧扣住宋蘅的手，试图使她镇定下来，“我自私地希望陪我爱的人度过她人生中最难过的一段时间，这有什麽不对吗？”他恳求地望著她，卑微地说：“不要赶我走。”

宋蘅无法认同他的观点，但深知自己是动摇不了他的决定的了，狠下心来点点头，朝他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刀叉敲击瓷碟的声音中，宋君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你找到下榻的酒店了吗？”

“嗯，租了一间公寓，就在博物馆附近，小小一间，很乾淨。”宋蘅埋头用叉子胡乱地插著碟子上的薯仔却又不叉起来，左手攥成一个松松的拳头放在唇边，沉下气说：“Ralph你来我这住吧，现在这个时节很难在市中心找到合适的住处的。”

“也是，这个时节玫瑰开得最好，游客一向不少。”宋君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神色突然变得奇怪，像是在忍耐著甚麽。“我会不会打扰你？”

“公寓有两个房间。”宋蘅低下头去，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烧。真是见了鬼，她宋蘅上过的男人不少，姿势也懂得多，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对即将到来的独处感到害羞。

宋君年还是一脸正气的模样，长长地送松了口气，好像宋蘅后来补充的那句话让他放下心头大石。“Bien！”他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从餐馆出来走两步便到了宋蘅所租公寓的楼下。宋蘅从小包里拿出钥匙，不甚熟练地打开门。门被她轻轻推开，迎面而来的黑暗和楼梯间亮澄澄的灯光格格不入。

“怎麽不进去？”宋君年突然在她耳边轻轻说话，那温热的气息扑在宋蘅的耳朵边上，痒痒的，酥酥的。

“喔，我在找开关。”黑暗盖住了宋蘅红扑扑的脸。她笨手笨脚地摸索著墙壁，最后还是宋君年摸到了开关。

“啪”地一声，整个空间霎时明亮起来，也彻底地把房间里的混乱暴露在来人面前。

对于宋蘅来说，短时间内收拾行李的唯一方法就是直接把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扔在行李箱里。打开行李箱找衣服也是同理，直接把暂时不需要的衣服拿出来放在任何一处乾淨的地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