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错觉(13)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打个喷嚏宋蘅都能通过不同的人知道。这样一想，他脑袋突突地疼。他很矛盾，一方面他很欣赏宋蘅的美貌和能力，另一方面他对她有很强的防备心。知治和宋蘅所在的律所名义上是合作，但在整个IPO团队里，服从于投行的宋蘅在某种意义上是知治的对立方。他感觉自己被宋蘅套路过，心里早已认定宋蘅这个人水很深。防备她似乎成了宋君年的本能。

再往深一想，宋蘅似乎对自己有点不同寻常的态度？

宋君年瞬间不敢再想下去，他现在需要从抽屉里拿一块自己做的抹茶曲奇冷静冷静。或许他还需要一杯自制的梅子汁。

☆、第 6 章

知治的case是宋蘅事业生涯的第四个IPO，也是她第二次做律师团leader的IPO。这八个月她五分之三的时间都在上海，无数次开会，无数次路演，几乎倾尽自己的能力和心血。接下这个case时，宋蘅脑子裡满满都是增加自己成為律所合伙人的筹码，还有这单case能给她多少commission。她有时觉得自己功利得可怕。一方面她相信做慈善是為自己和家人积德，但更多时候她参加慈善活动不过是為了扩展人脉和树立形象。她无法想像自己会倾尽全力去做一件与名利无关的事。她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她必须确保她的每一份时间投入和精力投入都能发挥百分之九十九的作用。

就像所有老套的言情小说都会写的转折——直到宋君年出现。

她发现自己已全然不在乎自己能从这单IPO获得什麼。她的动力和目标只围绕宋君年这个人。她不希望宋君年為这件事伤神，不希望他為此牺牲自己的生活，於是她尽她所能，在自己的工作范围内做到最好。但实际上律师在一个IPO里作用有限，还有无数的相关方事关IPO的成败。还好，知治最后在香港顺利上市。

她和知治的合作关係结束，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追求宋君年。

是的，她决定去追宋君年。她想了好几晚才打定主意。在之前的几段感情中，她都是被追求的那一个，享受各色男人对自己献殷勤，她不否认其中有虚荣感的存在。由她去追求别人，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这八个月的相处告诉她她的美貌和能力对宋君年来说真的没半点吸引力。宋君年对她与对其他女性并无区别。人一旦真正陷入爱情，便不自觉变得低微。玩弄情爱这些年，她没遇见过其他可以让自己心觉卑微的人，当然也没让其他人卑微。

也正是因為宋君年，她才意识到自己在他之前从未真正用心爱过人。支撑那四段正式感情的，是她自己的感动、虚荣、功利。

对叶晋之和Hudson，她曾经有过仰慕之心。但是这两段感情和另外两段一样，都有著宋蘅自身的算计。如果那四个男人没有利用价值，在没有她对宋君年的那种感觉的前提下，恐怕她再仰慕对方也做不到和他们在一起看电影、吃饭、shopping和上床。她之前没有愧疚，因為她将这四段感情都定义為利益交换。诚然，她在前任身上得到了不少资源，但她认為自己对对方也是有利用价值的。与温硕而言，她是他讨好年迈的祖父的工具；与李煜然而言，她是他带出去社交场合能长脸的人。与叶晋之……他不过图自己的皮囊，好像只有Hudson最单纯地喜欢过她。

说起来真好笑，她是有过四段感情经歷的人，却从未真正意义上爱过人。

她从父母家把旺财接回自己的公寓。她没试过这麼长时间和旺财分开，以至於这次她短暂休息几乎摆脱不了这个小短腿。只要她準备出门，旺财就会眼巴巴地挡在门口，没有让路的意思，好像怕她一走就走一两个星期甚至一两个月。在她反省自己过去感情经歷的那天晚上，她抱著旺财哭了两个小时。她突然厌恶起自己。她一直以為自己和那些為了名牌和游艇和自己不爱的富豪在一起的女人是不同的。她用来买Hermes的钱是自己赚的，官司是靠自己打赢的，房子和车子都是靠自己努力买下的。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她没有為了钱而牺牲自己,也可以拍心口说她自身也有价值。

她是為了前途。她在前任身上得到的是人脉、资源……和推荐信.

其实本质上都是為了某个目的而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这个事实没有因為自己的社会地位而稍微高尚那麼一点。

She is actually a bitch.

所以这一次，她希望和自己真正爱的人开啟一段感情。

有时她觉得这就是她这十年来拼命工作、和有利用价值的人在一起的原因。她熬到这一刻，终於有底气去坚持自己，不用再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