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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辣江湖!(7)

李冬青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聊这些,却还是没忍住,说道:“宁和尘,你到底为什么要下山?”

“这话,我这几天说了有几百次,”宁和尘挥了挥手,“你不是也演了吗?你演宁和尘,不知道宁和尘心里是怎么想的?”

李冬青却从来没觉得自己演的东西是真的过,他说着那样的台词,却总觉得不对,哪里都不对。

宁和尘又喝了一口茶说:“有时候事实就是挺无聊的。渴坏了我了。”

李冬青又是一阵的沉默,现在他的家里,坐着一个祸端,这个祸端喝了他家一壶的茶水了。

李冬青心想:“干脆真诚点。”

于是诚恳问道:“你……到底有何所图?你告诉我罢。”

李冬青在乞老村住了十五年,没见过大世面,更没见过这样的人,此刻不管怎么样,都显得老实巴交地。

宁和尘还是笑说:“确实是想救你一命。”

李冬青又诚恳说:“我虽然不懂江湖规矩,但我不是傻子。”

宁和尘说道:“那自然。”

李冬青:“你分明戏弄我。”

“我分明没有,”宁和尘嗤笑一声,“你若是这样揣测我,我说什么也没用,不是吗?这才是狭隘吧。”

李冬青顿时觉得这人可能在拿自己寻开心,这样说下去也实在没什么意思,有些恼火道:“你随便吧。”

“那我就自便了,”宁和尘盘腿坐在炕上,此时双手一撑,往后一退,扯了个枕头,躺在炕上了,“恩公,实在是不好意思,跑了一千里路,马也要被跑死了,你吃饭的时候叫我。”

李冬青初见无赖,傻眼了片刻,呆在那里没有动,没想到未过一刻,宁和尘呼吸平缓起来,睡着了。

宁和尘睡着了就一动不动,仿佛死人,他外头穿着一件动物毛领大袖大氅,脸埋在毛领里,秀美脆弱,里头穿了一件黑色短打,大氅干干净净,但是里头的衣服是黑色的,看不出是否受伤,李冬青看他睡得如此安静,总怀疑他是不是昏过去了。

他盯了片刻,忽而翻身下炕,穿了鞋走出去,林雪娘在厨房问:“儿?”

“我来。”李冬青接过柴火。

林雪娘问:“你什么时候交了这样的朋友?这样能言善道,是哪儿的人?”

“长安。”李冬青说。

林雪娘吓了一跳:“长安?怪不得。”

“你不用伺候他,”李冬青说,“我与他不熟。”

林雪娘一巴掌打在了李冬青后背上,皱眉责怪道:“这是什么话?做人这么奸?”

火光照着李冬青的鼻梁,他没躲,也没回头,心道:“我救人一命,摊上这样的倒霉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谁又能做到我这个份儿上?”

林雪娘撒了把盐,把鱼炖了,锅里蒸了米,混了玉米碴,上桌前又端上了初冬时腌的萝卜,李冬青刚端着饭碗掀开棉门帘,宁和尘就睁开了眼睛,眼里茫茫然地清醒了一会儿,头发睡得有点乱,他也没理理。

李冬青愣了说:“你真睡了?”

“不然我假睡?”宁和尘问,“什么味道,好香。”

李冬青嘴里叼了一个剩馍馍,端上鱼和他的米饭,把筷子递给他。

宁和尘刚醒,还有点睡意,问道:“你吃的是什么?”

李冬青低头给他掰了一块自己没咬过的,说道:“这个不好吃。”

宁和尘却说:“还可以。”

林雪娘端着饭碗走进来,笑得亲切说:“吃罢,饭来了。”

宁和尘问:“这是鱼汤?”

“那么大一条鱼在汤里,”李冬青莫名其妙,“你说呢?”

宁和尘说:“哦,不太清楚,要不你也吃十三年素试试看?”

第4章 踏雪寻梅(四)

宁和尘是酷吏郅都之子,郅都因胡人,因为长安东宫的窦太皇太后而被逼得剖腹而死,不可谓不惨。

郅都死后,宁和尘被卖给了不可得山。

雪满为何上不可得山,谁也不知道缘由,但后又有传言,宁和尘与他爹一样,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又是可以以一敌万的不世出之材,所以不可得山才买走了宁和尘。

而眼前的宁和尘狼吞虎咽,差点噎着,李冬青看着心下复杂。

林雪娘殷勤说:“再盛一碗罢?”

“别。”李冬青忙说,“他第一次吃荤,吃了三碗了,再吃肯定要吐的。”

宁和尘本来感觉没什么,被他一说,当即“呕”了一声,恶心感漫上来。

李冬青看他脸色,吓了一跳,赶紧说:“出去吐,出去吐。”

宁和尘却慢慢地缓过来了,这难受看着确实不像是装的,不可得山吃素,他在山上待了十三年,一下子吃多了,肯定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