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图画院小记(37)
少年敛眉,在这样狭小的车厢空间里,他直接忽略了身侧娇艳绯红花朵。
即使春花再好,也不如绿意柔韧舒朗。
马车嘎吱一停,车厢微抖,又安静下来。
“到了。”沈徵径直先下了车。
待那安宁郡主下了车,站在一旁的沈徵迫不及待地身形一晃,便又先一步回了车上。
安宁郡主方落地四处好奇张望,转身见身侧的沈徵已然不见。
而赶车的阿古拉早就扬起马鞭,待她回神,那马车距离她已有许久距离。
“明成哥哥,明成哥哥!”安宁郡主心中一慌,朝前奔了几步。
但只看到车轱辘扬起的尘灰。
她自幼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住这般奔跑。
才几步便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少女恼怒地跺了跺脚。
直至身后的女使也慌乱跟上,一把扶住了大喘气的郡主。
安宁却觉得极为不耐,一把甩开女使的手,努力直起身体挺直了腰背。
那马车拐了弯,已然消失于街角。
安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徵的马车似从未有过这样的快速。
少女站在那住半晌,随后她叹了口气。
转过身,美目一凛,抬手整了整冠发:“罢了罢了,终究不是我族类,也没什么稀罕的。”
少女说着,大踏步朝图画院里行去。
发髻上的红珊瑚串随着她的脚步晃动,生出富贵人家的倦怠和无谓。
作者有话要说:小崔:他有对象了?竟然不告诉我?
阿徵:车里这女的好啰嗦。
安宁:我才出现一章就啰嗦?一楼叨叨了十七章了!
☆、委屈
过几日又到图画院上课时间。
崔蓁因前几日睡得不怎么安稳,走在去图画院的路上也有些蔫蔫的。
“崔蓁。”崔蓁才踏入院里,听到身后刘松远传来的声音。
她回过头,见是她熟识的三人,目光停在刘松远身上须臾,随后飞速移至沈徵。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很快自己憋了回去,摇了摇手,算作是打了招呼。
“怎么了这是,今天心情不好?”刘松远见崔蓁兴致不高的样子,踏了几步走进。
“没事,昨晚没睡好。”崔蓁打了个哈欠,“想到今日要画鸟兽就头疼,上课的还是我那老爹。”
“平日里也画这些,没见得你心情这么不好啊。”刘松远不解,目光移到一旁正盯着崔蓁一动不动的沈徵身上。
身旁有相熟的士族画学子行径过去,三三两两凑集细语,但刻意避开了崔蓁这厢。
待稍稍走远些,又开始窃窃私语。
大抵能听到“打架”“骄纵”“张家”什么的词汇。
刘松远眉梢一挑,用胳膊肘推搡一下沈徵。
“明成,你还不赶紧劝劝,这样蔫蔫的,可不是咱们熟悉的崔蓁了。”
沈徵被刘松远支地有些晃,睫毛微闪,“崔”一字才从喉咙里冒出来。
崔蓁已然踏步朝前,背过身又朝着三人挥了挥手:“上课了,走了。”
留下这厢三人看着崔蓁的背影怔在原地。
“明成,你最近惹小崔不高兴了?”刘松远手拍了拍沈徵的肩,手指落在沈徵肩上,不解道。
沈徵被方才崔蓁突如其来的告别愣住,那哑然的情绪还未落下。
他抿了抿唇,细细思绪之前是否有什么事情惹崔蓁不快。
少年的清隽眉宇似陷入迷雾,舒朗的五官也跟着渐渐落寞耷拉下去。
件件回忆,甚至缩在青碧道袍里的手指还个个掰数了过去。
可再三思索,他还是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似是极为颓唐,少年闷着声说出两个词。
“没有?”刘松远侧目看沈徵,声量提高了些,“子生,你说小崔刚才是不是明显就不想理明成,对吧?”
刘松远眼神示意在一旁满脸茫然的夏椿。
“嗯。”夏椿接收到信号,也肯定地点点头。
“你看,连子生都看出来了,你绝对是哪里对不起小崔了,你再好好想想。”刘松远松开勾着沈徵肩膀的手,衣袖一扬,转而拉过夏椿,大咧咧地朝院舍行去。
唯留沈徵还在原地。
她生气了?他心下一片慌乱。
手指撵住衣袖,青碧衣褶带起条条沟壑,像是此刻带起的心绪不宁。
漆黑清亮的眼睛里只剩一片天际云翳。
愈发细细思索,他便愈发手足无措。
无论如何,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她才会不想与他说话的。
少年纤长的身影投落在一旁石阶上,被分成好几个曲折,细缝间生出的青苔青青翠翠,不知是何时填满了缝隙,近看才能分明。
但却与那蓝灰色的影子一同,缓缓生长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