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图画院小记(152)
“崔蓁?”沈徵不解。
“我···我···我想进去躺会。”崔蓁有些语无伦次。
抬脚就要往屋子里走。
但她却忘了伤了的左腿,踉跄一步,疼得她脸色痛苦搅在一处。
沈徵正欲往前扶,可崔蓁手一抬,避开了他的触碰。
像是固执般,自己一蹦一跳往屋子里走去。
留沈徵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时手松了又握紧,又松开,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待崔蓁的身影消失,沈徵低了低头,缓缓转过去看他的老师。
“老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少年神情茫然又很忐忑,清澈得像是山间蜿蜒的溪泉。
范阔闻声一耸肩,也站起身来:“你们这些孩子的心思,为师如何能懂?”
“我呢,还是去看看十色面条煮得如何了。”
范阔悠悠向着厨下走了几步,遥遥远山日头欲斜,含着几轮余晖。
几只鸟雀飞起,落下黑色的剪影,又没入了群山之中。
随后他又转过身来:“明成啊,你可还要继续努力啊。”
老者语带狡黠之意,身体却施施然离去。
沈徵一人还站在院内,惘然无措。
崔蓁独自坐在屋子里,她堪堪坐下,忽而抬手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子。
“崔蓁啊崔蓁,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这可是你朋友,是生死相交的好朋友!你怎么能对朋友有这样的想法!”崔蓁自顾自说着话,语气尽是懊恼,“若是被阿徵知道你存着这样的心思,岂不是要吓死他?”
可她思绪里忽而转念一想。
若是····万一···
沈徵对她说了梦里那般的话,她是不是···
心头的触角渐渐又开始倾斜。
不行不行,崔蓁摇摇头。
如果沈徵真如梦里那般,那她就等于完成了攻略任务,是会被强制带离这个世界的,会独留下沈徵一人度过漫漫余生,她不能这么自私,也不该有这样的幻想。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她绝对如何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肆意伤害他人,绝对不能!
崔蓁捂着脑袋做了一个决定,以后还是稍稍与阿徵保持一点距离才行。
一墙之隔的沈徵也托着脑袋,他望着油灯一起一跃的火光,难得神情清淡的脸上露出几分忧虑。
崔蓁为什么突然这么抗拒?
他又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他与她说的话,好像也并无出错。
难道是她还在生气那日离开临邑未去送她?
他手翻着那些还未落笔的纸张,眉头耷拉下来。
如果她还在为这件事生气,他也能理解,毕竟的确自己不对在先。
还是好好与她道歉!
在道歉前,他还要把一件东西做好。
少年便觉得自己方法可行,站起身往外院走去。
十色洗完东西经过院子里的时候,遥遥看到沈徵在那里认认真真又削又刻,就着微弱的火光,极为投入。
她好奇的凑近身,探头过去。
见沈徵身边满地竹屑,有竹香从其幽幽而散。
只是沈徵的手上落了些伤,但他好像并未在意,只又拿着一把稍钝的刻刀细细雕琢。
“沈郎君,你在做什么呢?”十色探头问。
“做拐杖。”沈徵并不抬头,又凑近拿指尖去了木屑,轻吹了一下,复又拿了把小的刻刀继续。
“早日里就想问你了,为何做竹杖?郎君是要去打什么鸟兽吗?”十色抱臂,歪着头不解。
“给她用。”沈徵答。
十色这才恍然。
今日晨起先生便允郎君出屋,出了屋子后,先生告诉他那崔姑娘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除了左腿还需静养。
十色便见本还紧绷着情绪的沈郎君这才稍显松弛,视线往崔蓁的屋子看了一眼,轻声问道:“她醒了么?”
“还未呢。”先生倒是爽快答。
“我能先去看看她么?”十色从未见过什么人能这般珍重,这般小心,像是在询问一个久久未见的珍宝,又害怕叨扰了她。
只能这样小声哀求着。
先生一招手。
沈郎君飞速一拱手,疾步至崔姑娘门前。
可抬手推门时又极小心。
十色甚至能察觉到,沈郎君进那屋子的时候,似乎连呼吸都是屏着的。
她本以为自己与先生会在外头等很久,可沈郎君倒是出来得极快。
“让老师久等了。”沈郎君对着先生一揖,“多谢老师相救。”
先生倒是不以为然笑道,又不知所云地回了一句:“是好事,确实是件好事。”
“明成,随我进山看看罢。”
“是。”沈郎君并未拒绝。
十色看着二人远走的身影,她能明确察觉到,沈郎君此刻的步伐比刚出房门的步伐要轻快许多,与周围的蓬蓬春色一同,没入春日的绿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