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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真君一往情深(217)+番外

作者: 诉清霜 阅读记录

昭华眼睫微垂,玉面嫣红更甚,轻声哼唧:“别以为我不舍得。”

他定会不舍得。

虽是披着一副看似冷淡自矜的皮囊,内里那颗心,却比水更为柔软。

若真能与他有来世……

“奇怪,此处怎地有沙子?”我轻揉眼角,不动声色地揩去泪。

趁他还未来得及种下朱砂,我连忙拎起备好的酒壶,斟满玉杯。执盏递到他唇边,柔声劝:“先喝些罢。权当是结个好彩头。”

——这并非是寻常的酒,里头混有秋海棠。

明燎道,秋海棠无色无味,可以忘情忘忧、挥别前尘。

我问他,既是隐喻离别,为何要以海棠作名?

明燎却答,海棠别名断肠,本就隐喻离别之苦。

原来冥冥中早有注定。

今日这出戏,不过是为了却我心中遗憾。朱砂既种,我往日未能言明的心迹便昭然若揭,算是彻底斩断尘缘。

昭华种或不种,已不再重要。

他的心迹从来都无需言明,我早就悉数了然于胸,也不欲让任何枷锁束缚住他今生,和往后的生生世世。

我要他自由,像伏泠娘娘曾说过的那样。

“少君。”我神色殷切,不停地劝,“喝罢。”

却不知为何,昭华任杯口抵在唇缝,迟迟没有饮下的意图。

“……真的要我喝下去?”他睫羽低垂,眼尾萦着的羞红消褪无踪,神色莫名难测。

我心底暗暗发怵,稳住轻微颤抖的手,强作镇定:“怎么了?”

“秋海棠。”昭华蓦然抬眼,浅灰凤目满载怒意,“酒里有秋海棠。”

那日在干桑,他得知我宁愿以命相博神血也不愿寻求他的庇护时,便是如此看着我。

我手心渗出汗,仍存有几分侥幸:“秋海棠是什么?”

“你当真不知?”

“我当真不知。”

闻言,昭华冷笑一声,反手夺过杯盏,任酒液溅到桌案也不理,只强硬地抵上我唇:“喝。”

被这阵气势所慑,我挣扎着想别开头,却被他攥住下颌不得挣脱,索性不再反抗。

两厢对望,无言须臾,竟还是他先出声。

“为何?”

“……因为、因为我腻了。”

我停顿,强自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心软。

“从头至尾,我属意的人都只有云杪。先前将你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你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赠你红衣,则是因你不得他半分神韵。我、我不愿再见你东施效颦,也……也不愿见你辱没云杪风采。”

“他与你,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我贪图一时新鲜罢了。新鲜劲过去,你在我眼里……就一文都不值。”

“昭华,我腻了。”

“你饮下秋海棠,我们好聚好散,就此别过。”

待所有话说尽,我如紧绷至极的丝线,“啪”的一声,便就断了。浑身力气尽失,凭借着扶手的支撑,才不至于丑态毕露。

还是走到这一步。

今日前,只要想起他留在我身边的时日无多,我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即便勉强入睡,也会因梦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而猛然惊醒,枯坐至天明。

我无数次地自欺欺人,无数次地拖延将他送走的时限。

今日后,终于、终于不必再担忧害怕。

待昭华服下秋海棠,我与他将再无交集。

他会离开一峰寒岫,重获新生,永不会想起我。

虽算不得皆大欢喜,但我与他之间,能有一者圆满,便已是不圆满中的万幸。

“昭华,我腻了。”我面色木然,重复着这番说辞,“你饮下秋海棠,我们好聚好散,就此别过。”

他轻声道:“好聚好散,就此别过?”语调陡然一沉,“你将我当成什么?”

“玩物。”我扯起唇角,“一个恰好与云杪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玩物。”

他看我半晌。许是动起真怒,凤目凛冽生寒,连语句都似淬了冰:“你胆敢如此糟践我,是真以为我舍不得动你?”

我阖目:“要杀要剜,随你。”

“随我?”他衣袖翻飞,疾风袭来。我绷紧身子,暗自揣度着这掌会伤我多重。怎料,那阵风虽来势汹汹,收势亦是猝不及防。

我久久感觉不到疼痛,迟疑睁眼。

——昭华竟只是将玉杯推到我面前。

“这是最后一次。”他说,“你真的,要我喝下去?”

不……不要。

我喉结滚了几滚,字句仿佛噎在嗓眼:“要。”

昭华兀自撬开我不知何时紧握成拳的手,将玉杯置在我掌心,薄唇开合:“喂我。”

我掀开紧抿的唇,无声且急促地呼吸几个来回,想抬起杯盏,手却惫软的没有气力。

“喂我。”昭华催促。

我收整心绪,依言将杯口递到他唇边,手腕轻微发抖。昭华静静看了半晌,下颌微沉,饮下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