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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真君一往情深(201)+番外

作者: 诉清霜 阅读记录

升霄灵香悄无声息地燃起来。连缕轻烟钻入我口鼻,仿若化作无形的线,缚于四肢,遍布识海,操纵着我的行动与思考。

我冷下脸,轻撩衣袍,缓步迈入刑场。

差明燎为我押来鲤鱼妖,自刑台架挑了把长鞭,慢条斯理地道:“芈鸠,你既不愿归降,那不如猜猜,你爱妻肚里的婴孩,究竟能捱过我几鞭?”

此法果真奏效。

我不过才狠抽几鞭,芈鸠已是目眦欲裂、状若癫狂,嘶喊着叫我住手,再寻不出先前那般宁死不屈的傲然姿态。

你看这世间情爱,实乃刮肠毒药,即便是狡诈妖类,都难逃苦海沉沦。

心生妄念,则行恶业;心存嗔念,则表丑陋;心起痴念,则意踟蹰。

是以,情生软肋,如蛇受制于七寸,拿捏得当,便会任君宰割,难以翻身。

我不要如芈鸠一般。

爱是本能,却非必需。

若真到抉择之时,心中自有秤杆,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该弃,则弃。

我未手下留情,每一鞭力道皆是千钧。破空声响过后,实打实地落在女人脊背,绽开靡丽血痕。

鲤鱼妖护着肚,美目紧阖,已是半昏过去。

我持鞭的手僵住,在放下与行刑间挣扎许久,终是败下阵。复又高抬起手,鞭身将落未落之际,芈鸠终是不堪忍受,磕头服了软。

我竟似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

将刑鞭交给身旁候着的小妖,我微哂:“你早些想开,她又何必受这等苦楚?”

语罢,挥手命妖收拾残局,又驻足欣赏芈鸠是如何拖着残败身躯唤醒鲤鱼妖,互诉劫后余生的衷肠。

恰在此时,明燎停步在我身侧,轻声道:“方才昭华来过。”

“怎么?”我神志尚未清明,漫不经心地摆弄指节,“昭华是谁?”

明燎钳住我肩,迫使我转头看他,语气竟是痛心疾首:“小烛罗,清醒些罢!不要再被升霄灵香左右!”

“不知所云。”我漠然道。

明燎眸光微沉,掌心聚风,灭去久燃不灭的灵香。我深觉被冒犯,心生不悦,正待呵斥,又被他反手甩了一巴掌,刺痛难当。

“……你怎敢?”我轻抚面颊,杀意涌上斥血的眼。

“还不清醒?”明燎又扬起手。这回我早有防备,二指微曲,率先制住他腕骨,力道寸寸收紧。

明燎强忍痛楚,目光悲悯:“方才,昭华来过。”

“谁是昭华?”我几欲将牙关咬碎,“我不记得……我听不懂!”

仿若有柄利刃在体内横冲直撞,血肉被剜作碎屑,分外难捱。

鬓边淌过冷汗,我只得撤去对明燎的桎梏,慢慢地弯下腰,喃喃低语:“昭华……”

纵已半身陷入尘泥,我仍拼尽全力,抓住心间一缕明净。

方才,昭华来过。

那他看见了什么?

我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忽觉雪窖冰天,或许也不过尔尔。

“小烛罗。”明燎轻声唤我。

我僵着身子,久未动弹。好半晌,才抬起眼,心存最后一分希冀:“是何时来的?”

“行刑前。”明燎应声,“我拦不住他。”

“所以……”我神色空茫,“他都看见了。”

明燎闭目,微不可察地颔首。

此时正是烈阳如火,我身披霞光万道,却觉磅礴生息被缓慢地剥离体内,惟余干瘪皮囊,包裹着早已枯萎腐朽的血肉。

又过了很久,我才直起佝偻的背,越过明燎,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那是去昭华居所红蓼渡的路。分明才过数月,我却已走了不下千遍。

昭华不知道,我也从未与他提起。

往后百年千年万年,我想将他藏在红蓼渡里。他会远离肮脏龌龊的杀戮掠夺,过着安稳祥和、富足康泰的岁月。

我不会如昭岚那般,迫使他谨遵礼教。他可以随心而活,肆意或自持,皆凭他所愿。我亦会竭尽所能地隐瞒一切,在他面前做回当初那个干净纯粹的竹罗。

若他喜欢,瞒上一辈子,也并无不可。

可惜,天道从不会垂怜贱种。

红蓼渡。

昭华房门紧闭,我踌躇立于前,柔声问:“昭华,你在吗?”

屋内杳无声息,我却知晓他是在的。

“方才……”我谨慎措辞,“你知晓的,我而今身为妖王,需得立以威严方能服众。再者说,我亦是给过芈鸠机会。若他早些归降,我怎会殃及池鱼?昭华,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我的气,可好?”

一通软硬兼施,昭华总算开口,语气辨不出喜怒:“你可知,我究竟是为何而生气?”

我挤出笑:“你菩萨心肠,定是气我暴戾成性。我知错啦,你原谅我这一回。下次,我、我会尽力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