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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倾(127)

一时,父皇下了朝,转到太后寝宫,接太后和后宫众人,出宫赏龙舟。

每年赏龙舟的地点都是北海,北宫门到北海的路,一眼望去,是铺天盖地的黄色,黄土垫道,黄色的帷幔,平时这里本就没有百姓的身影,这会就更是肃清得方圆几里地,连只蚂蚁都看不到。

我每年只喜欢看龙舟上的各色杂耍表演,对重头戏竞渡就完全没有兴趣,一来是因为竞渡时,各船都是鼓声雷动,鼓点总让我有呼吸困难的感觉,二来划龙舟本来是为了健身和好玩,如今却和赏赐联系在一起,那人人争先的感觉有些变了味道,也就让人失了兴致。

好在今年龙舟上的杂耍都很有特色,一只船上,还有个少年爬到了桅杆最顶端,腾挪翻跃,无不精彩,看得众人连连叫好,父皇也夸这只船有些新意,细问才知道,是苏州远道赶来御前献艺的。

竞渡的结果,今年也有些出乎意料,获胜的依旧是这只苏州的龙船,太后因而很高兴,特意叫刚刚桅杆上表演的少年上前领赏。

被带上来的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身子细小,有些女孩子般的纤弱,跪到前面,身子瑟瑟的发抖。

“可怜见的孩子,抬头哀家瞧瞧。”太后于是有些唏嘘,声音也格外的温和下来。

少年抬头,我正同见浚说话,不经意的瞄了一眼,脸旁倒也白净,还有一双不大却乌黑的眼睛。

“看来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可怜了,怎么就舍到龙舟上了。”太后转头对父皇说,“多赏他些钱,回家去或做点小买卖什么的,好过这风里来,浪里去的。”

“太后慈悲,你还不谢恩。”一时,早有小太监捧的银钱过去,一边提醒他磕头谢恩。

“糙民谢太后恩典。”少年似乎很感动,磕头如捣蒜。

这样的场景,每年都会发生,没有人更多的留意,等少年磕了几个头后,就有人去拉他起来。

变故,就发生在小太监把装了不少银锭子的托盘交到少年手上时,那少年不知使了个怎样的手法,一盘子几十个银锭子激射而出,直奔看台上,父皇、太后和我们。

按理说,在少年所处的位置,银锭子的体积和数量,都决定了它的射程不会很远,即便是有部分能到父皇的看台前,也应该没什么力道才对。

然而,我匆匆站起,在侍卫尚不及反应之前跃出挡在父皇之前,挥袖去卷那些银锭子的时候,甩出的袖子,却如同卷到了巨大的石块一般,沉重得让人有一瞬的窒息。

只是呼吸的一瞬,几块银锭子已经撕破了我纤薄的长袖,撞到了我的身上,痛,伴着苏麻。

护驾!护驾!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反应过劲的侍卫和大臣们喊成一片,伴着他们的,还有突如其来的混乱,原本安稳的坐在几处看台上的人们全都站起来,胡乱的跑动,有人想跑出去逃命,有人想跑到这边来献殷勤,也有人想要抓刺客。

一片混乱中,父皇却挣拖了太监要拉着他退到安全地带的手,一下冲了过来,拉着我连声问:“宁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了?”见我不答,又说:“快到父皇到后面去,别怕,没事的。”

心中是一阵酸楚的暖流,被银锭子撞击后,我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一抹血痕溢出嘴角,父皇的惊痛神情,却掩住了那疼痛,我微笑,告诉父皇:“宁儿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

然而,混乱的人群中,我却再次看到了刚刚的那个少年,他正在微笑,看着我们的方向,身行骤起,几个靠前的侍卫竟然全被他轻松放倒,这样的身手,这样的年纪,让人震惊。

一切都发生在这喘息的瞬间,我把父皇挡在身后,残破的衣袖挥出,方才硬接的银锭子反射向那个少年,然后,银锭子被少年击得四下飞散,再后来,少年不知从何处夺下的兵器就明晃晃的刺向我或是我身后正试图拉我离开的父皇。

御前伴驾,即便是我,也是手无寸铁,何况那些宫女太监。

王振却不知怎的,从人群中闪出,手里拿了大果盘,兜头丢向少年,略缓了少年的来势,然而,那冰冷的刀锋,还是到了我的眼前。

闪,身后是父皇,硬接,无以仰仗,夺刀,还是要先闪身。

我无从选择,也没的选择。

混乱到极点的场面,因为一条手臂而改变。

少年的刀锋,在我头顶几寸的地方停住。

陈风白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我前面,手里是一把刀鞘,该是临时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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