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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9)

杜夫人和董县令家的管事娘子在屋里听到几句,急忙掀帘出来。

“我并不知你们撞的什么邪祟,不过清虚子道行高深,配的药方当能驱邪除祟,你们姑且拿去用,或可抵御一时。”

杜夫人大喜过望,女儿命悬一线,清虚子道长迟迟未现身,这丹药对她们来说无疑是甘霖雨露,她赶忙下了台阶,再拜稽首:“多谢夫人。”

滕玉意满心都是如何救表姐和端福,当即收起促狭之意,随杜夫人认认真真行礼。

安国公夫人令人扶她们起来,自我解嘲道:“谁叫我醉后无状,赔礼也是应当的,这算不打不相识么,我越看越觉得这孩子讨人喜欢,来,摘了幂篱让我瞧瞧。”

滕玉意依言撩起皂纱,无意中往下一瞥,目光忽然凝住了。

安国公夫人一举一动都尽显妩媚,握住滕玉意的手道:“‘四方之盛,陈于广陵’,见过滕娘子这样的美人,我才知扬州的盛名从何而来,早想去扬州游历,奈何身子不争气,难得如此投缘,滕娘子可愿意同我们说说当地的风土人情?”

众女讶笑:“往常只知国公夫人诗酒琴是一绝,甚少见夫人如此有兴致,横竖几位伤者都有了救命灵药,不如到旁边屋子醒酒说话,等道长来了再走也不迟。”

刚受了人家的馈赠,自是说不出“不“字,杜夫人急欲进屋照料,拍拍滕玉意的手背,低声道:“去吧,姨母去里头喂药,你初来长安,趁这机会多结识些小娘子,往后闺阁中走动起来也方便。”

滕玉意盯着安国公夫人握自己的那只手,心中惊疑不定,来回思量一番,挤出笑容应是。

左右都被围住,滕玉意只能随众女往屋内走,不料刚走两步,啪嗒一声,腰间的蹀躞带掉下来一件东西,骨碌碌,骨碌碌,一路滚到安国公夫人的脚边方停下。

原来是一个圆溜溜的银丝绣球,滕玉意眨眨眼睛:“对不住,是我的香囊。”

她款款分开众女上前捡那东西,起身时“不小心”碰到了安国公夫人的右臂,隔着一层光软衣料,只觉底下硬得硌手。

她如遭雷击,环视一下院内,董县令家的管事娘子已是急三火四,杜夫人急欲将药丸分给那妇人,她迈步上前,一把夺过那药瓶:“慢着。”

众人一愣。

滕玉意望着那药瓶,耳朵却留神周围的动静,不知何时起,揽霞阁变得极静,外头本该乐声泱泱,却连一丝杂声都不可闻。

这情形诡异莫名,滕玉意压下胸口翻涌的恐惧,镇定道:“夫人,我头痛欲呕,想来也沾染了那东西的邪气,不知吃这丹药管不管用?”

“自然管用。”

杜夫人这才回过了神,忙要过来察看滕玉意的脸色:“玉儿!”

滕玉意宽慰姨母:“姨母不必担心,我吃了药便好了。”

她试着拧了拧药瓶,无奈道:“我打不开这药瓶,能不能请夫人搭把手。”

“这有何难,拿来便是。”

滕玉意指一指安国公夫人始终藏在袖中的右手:“夫人,从进院子就不见您抬过这只手,莫非受伤了?”

安国公夫人怫然变色。

滕玉意恳切道:“我跟阿耶学过些胡人的推拿法子,如果夫人不介意,不如让我帮您瞧一瞧。”

说罢欲上前,安国公夫人绷紧的脸绽出笑容:“不必劳烦滕娘子,席上行酒令时扭到了,有些使不上力罢了,往常也犯过这毛病,歇一歇就好了。”

滕玉意静静看着安国公夫人:“夫人一手琴技蜚声洛阳,筚篥箜篌样样在行,想来比常人更加爱惜双手,为何受伤了也不找人诊视?”

杜夫人一愕,众人也都露出不解之色。

安国公夫人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嘴边添了一抹笑意,“你说是为什么?”

滕玉意硬着头皮道:“正因为弄不明白,所以要请教夫人。”

安国公夫人招招左手:“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

滕玉意瞟向院门口,悚然意识到,外面水榭游廊里的莺声燕语,凭空消失了。

门口岑寂得如同一座孤坟,外头的风进不来,里头的声响也传不出去。

她汗若濡雨,非但不往前,反而暗暗摸向袖子里的那柄翡翠剑。

安国公夫人察觉滕玉意的动作,拉住身边一位贵女,娇笑道:“去,把她袖子里的东西给我拿过来。”

那少女先是不解,而后像是魇住了似的,怔然片刻,木呆呆朝滕玉意走去,行动时关节僵硬,好似有人在背后操控。

滕玉意心惊肉跳忙要拔剑,不料双肩陡然落下千钧般的怪力,将她一下子定在了原地,之后任她如何发力,剑鞘都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