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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629)

他奔到桌边一边穿靴,一边愧悔地思索着什么,穿戴好后并未离去,而是怔立在桌边,等回过神来,再次绕过屏风,半跪着对床上的女子低声说了句什么。

床架轻轻响动了一下,女子似是娇懒地翻了个身。

稍顷,女子断断续续开了腔。

“你走吧。”女子的声音比少女还要酥软,说话时仍有些喘意,“你来探望我,我原本很高兴,要不是为了款待你,我也不会多喝这几杯,怎知你——今晚我只当你酒后失态,往后别再来找我了。”

说到最后开始低低啜泣。

顾宪仿佛有些不知所措,轻声细语说了几句话,忽听门外婢女怯怯说:“太子殿下,阿赤塞有急事找。”

屋里一默,顾宪歉疚地对床上女子说:“你别怕,一切有我。明早我来看你。”

说罢从屏风后绕出来,走到门口,留恋地回头望了眼,掉头匆匆离去。

顾宪离去后,女子并未立即下床,而是娇声唤婢女送水,婢女红着脸送了盥盆和巾栉进屋,女子不假人手,吩咐婢女们将东西搁到一旁,便让她们统统退下。

女子自行拾掇好后,款款从屏风后出来,灯光如水,照亮她慵懒的身影,但见她发髻散乱,眼酥唇红,胸前雪白丰满的曲线若隐若现,惹人无限遐思。

她眼角明明含着眼泪,嘴角却微微翘着,仿佛完成了一桩心事,又像是狩猎者终于捕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猎物。

喝了半盏茶,女子弯腰吹灭桌上的藕丝灯,待要回床歇息,身后的灯突然又亮了。

女子骤然望见投射到帘幔上的光亮,不由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就见屋里多了一位少女。

少女端坐在桌边,正似笑非笑望着她,那盏已经熄灭的灯,不知何时又亮了。

女子刚要惊声叫嚷,一个高大的黑影如鬼魅般欺身近前,一下子封住了她的穴道,随后,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格在她的喉咙上。

“别来无恙,邬莹莹。”少女和颜悦色同她打招呼。

邬莹莹惊疑不定盯着少女。

少女好心提醒她:“别喊,喊的话,这把匕首会立即要你的性命。”

邬莹莹很识趣,忙喘息着点头。

滕玉意示意端福替邬莹莹解穴。

邬莹莹低喘着说:“你是——滕将军的女儿?”

滕玉意笑道:“记性不错。本想过来探望故人,没想到撞到这般香艳的一幕。“

邬莹莹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一边张望屋内一边道:“不对,你分明早就藏在屋中了。”

换言之,今晚她与顾宪的种种,全都被滕娘子瞧见了。

她恼恨不已:“你到底想做什么?”

滕玉意耸耸肩:“我来瞧瞧我们家当年这位老朋友近日在忙些什么,不枉我令人暗中盯梢了快两月,一来就叫我瞧见了不得了的东西。如果我没记错,新昌王是顾宪的小叔叔,也就是说,你是顾宪的婶婶?”

邬莹莹原本羞恼到极点,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又一笑:“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滕玉意自顾自打量屋子里的物件,鸬鹚杯、舞鸾青镜、瑞光帘……这都是价值不菲的罕物,新昌王身后留下再多财产,恐怕也经不起邬莹莹这样挥霍。

听说南诏国每年分给皇室女眷的例钱是有限的,邬莹莹并无子女,丈夫一死,往后她在南诏国的待遇只会每况愈下。

若是邬莹莹过惯了先前那样奢僭的生活,是得为自己的日后好好谋划谋划。

滕玉意将视线挪回邬莹莹的脸上,不得不承认,邬莹莹的容貌胜过世间大多女子,许是并未生育的缘故,肌肤依旧如少女般吹弹可破,身形也比寻常女子更丰腴诱人。

记得那回邬莹莹在西市的粉蝶楼买香料,顾宪专程跑来接邬莹莹,当时她就有些奇怪,纵算礼数再周全,一个做侄儿的,也鲜少会在自己婶婶面前如此殷勤。

她早该猜到顾宪恋慕邬莹莹。

算起来邬莹莹今年二十多岁,没比顾宪大多少。

“这两月顾宪一共来找过你七次,每回都只身前来,连扈从都不带。到了今晚,更是足足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才走。”滕玉意笑道,“之前我就猜这一切是你默许的,今晚果然亲眼看到你在他面前半推半就,顾宪是南诏国国王唯一的儿子,日后会继承他父亲的皇位,他今年刚二十,却恋慕你多时,你和他有了这层关系,日后他当上国王,也会在暗中关照你。你想要的荣华富贵,会一直有人替你维系。”

邬莹莹盯着滕玉意,事到如今她早已看出对方是有备而来,一味否认只会逼对方甩出更多证据,要想知道对方的目的,不如坦荡承认,于是干脆浅浅一笑:“既然今晚你早来了,该知道从头到尾都是顾宪向我求欢,男人么,无论老少,都是如此。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死了丈夫就不许再嫁人,我还这么年轻,凭什么像木头似的活着?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便是不图荣华富贵,我也愿意有个替我暖床的郎君,他自己送上门来,我可没主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