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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517)

娘子们的寝舍名叫自牧阁,为户部尚书柳谷应之女柳四娘所献。

寝舍分下来是两人一个套阁,因学生中大多是世家女子,特准许每人带一名婢子,但不能在房中置膳,更不能在房中饮酒作乐,所有学生一律要在思善阁用膳。

晨间有早课,晚间不得擅自出入书院,至亥时中必须就寝,就连三餐的餐飨也都各有定制。

滕玉意和杜庭兰分在同一套寝舍。

杜庭兰住在东厢,滕玉意住在西厢,中间是个小小的起居室,杜庭兰身边留了大丫鬟红奴,滕玉意在春绒和碧螺之间犹豫了许久,想起两婢中碧螺梳头更快,而梳头快就意味着她早上能多睡一会儿,于是忍痛选择了碧螺。

春绒为此哭红了鼻头,想着将有一个月见不到娘子了,直到临走的时候还在抹眼泪。

姐妹俩住在东边寝舍的中间,右边是彭花月姐妹,左边是郑霜银和侍中邓致尧的孙女邓唯礼。

再过去,便是李淮固和柳四娘的寝舍。

武缃武绮不与她们住在同一排,而是则住在对排的寝舍里。

李淮固出来时,滕玉意留神打量她,李淮固是大病初愈,脸色难免比头些日子差些,好在体态袅娜,这一病非但不减容色,反倒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风致。

不一会,皇后驾临。

学生们噤若寒蝉,捧着绢候在前庭。

时辰一到,两位院长、四位女官、应邀前来观礼的几位大儒,连同礼部尚书,同升鼓箧之礼。

典礼参照国子监升学的流程,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皇后为鼓舞她亲自挑选的这第一批学生,说了好些勖勉之词。

皇后训话时不经意望了望底下的杜庭兰,这孩子的那份文静又与旁人不同,不是装出来的,是当真宛如一尊柔美庄严的菩萨像,那小大人的模样,真是越看越招人爱。

皇后训完话,滕玉意才敢将视线平视前方,不出所料,她在皇后身边见到了蔺承佑所说的那位简女官简明秀。

简明秀是洛阳大儒简文清之女,也是四位女官中最年轻的一位,约莫二十岁出头,据说跟父亲一样文藻宏丽,为着继承父亲的书院,立志终身不嫁。

举行典礼时,简女官始终不曾看过底下。她是司读女官,所谓司读,指的是掌管学生们的课业。

待学生们依次缴完束修,礼就算成了,皇后起驾回宫,刘副院长带领学生们伏拜相送。

滕玉意本以为今日不过是升礼入学,礼毕就会让她们回寝舍整理箱笼,哪知女官们紧接着就带领她们到探骊院上课,第一堂正是大经之首《礼记》的首卷,而讲课人正是由副院长刘夫人。

刘夫人素来不苟言笑,教书时更是不怒自威,学生们端坐在席上,个个大气不敢出。

滕玉意怕自己不小心打呵欠,只得咬紧牙关。

昨晚她为了收伥鬼大半夜才回府,早上天不亮又起了,捱到现在早已困了,若是教些新鲜的她或许不至于打瞌睡,但这些经史她十岁前就背熟了,实在叫人犯困。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暗自打量左右,彭花月眼睛瞪得大大的,彭锦绣的脑袋却早已一磕一磕的了,负责司律的白女官巡视到此处时,用戒尺轻轻敲了敲彭锦绣的几面。

彭锦绣猛一激灵睁开眼睛,依据书院守则,被司律女官发现上课偷懒,下课后需得将当堂的功课手抄二十遍,这下她哪敢再瞌睡,只能望着桌面欲哭无泪。那头彭花月似是嫌妹妹不争气,忍不住对妹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未几,刘院长开始发问,这问题很深,也很活,起初无人应答。

不懂的,自是不敢随便接话。

懂的人,例如杜庭兰稳重内敛不喜出风头,是不愿答;

郑霜银性情孤傲,觉得问题太简单,是不屑答;

滕玉意入书院是来找凶手的,可不是为了表现优异嫁给宗室子弟的,是懒得答。

刘院长等了一晌没等到人接话,干脆往下一指:“武缃,你来答。”

武缃一字不错地答上来了,末了还温和地引申了一番。

刘院长边听边颔首,滕玉意讶然打量武缃,这问题答上来不难,但武大娘的这份见地属实让人另眼相看。

这不只需要熟读经史,还需有一份极高的领会能力。

不过再一想,武中丞的才名历来不输郑仆射,武家大郎武元洛也有神童之名,武家满门都是绩学之士,武大娘有此学识也就不出奇了。

她细细打量武大娘,相貌比妹妹武绮更柔美,只是性情不如妹妹武绮活泼,滕玉意与武二娘算是很熟了,可也只与武大娘才说过几句话,只当武大娘天生害羞,没想到人家只是善于藏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