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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253)

这样甚好,省得再浪费唇舌,楼中的人都跑到了园子里,眼下正是下手的好时机。据说尸邪喜欢掏心,自己可以依样画葫芦,等蔺承佑他们发现她的尸首,只当她是被尸邪所害。

其实真不想再杀人了,何况她与自己并无仇怨,可谁叫她看到自己在闹市中跟踪青芝,那可是自己谋害青芝的证据之一。她现在是神智未恢复,万一病好了,没准会把这件事告诉蔺承佑,这小子太不好对付,两下里一对上,一切都瞒不住了。

掌心已经运足了功力,只需瞄准后背,往前一探就能穿膛而过,可不知为什么,心里竟升腾起一股强烈的负罪感。

这是良心在作怪,就像当初杀害青芝和姚黄时,自己也曾如此煎熬。

都说邪术不能常练,因为迟早会坏了心性,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明明知道不对,伤天害理的事却越做越顺手,想回头,已然回不了头,若叫爷娘知道……不,一想到爷娘,胸膛里就痛得喘不上气来,如果世上有公道,爷娘怎会落到那样的下场?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到头来却尸沉河底。

这么想着胸中戾气暴涨,来不及多想了,再晚就会引人怀疑了,前几日被禁足,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今晚尸邪闯来,算是老天相助。身子一倾,猛然抓向少女的后背,少女依然不动不躲,口中却喊出一个人名。

三个字,活像一记重锤,咚地朝面门砸过来,电光石火间,窗外流星般飞来一条银链,连脖颈都被缠住了。

与此同时,有人从窗外飞纵进来,那人左手拽紧银链,另一脚踢中自己的心窝。

胸口活像被碾碎了,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照自己的身手本可以躲开,此刻却因那三个字来不及做反应,那是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一个称呼,伴随着渡口的船艄摇橹声,一次次从最亲的人嘴里喊出来。

怎么会?不可能!为什么她会知道!

少女跳起来躲到高挑少年身后,只把一双狡黠的眼睛露在外头:“果然是你!”

王公子!

怎么会是她?卷儿梨呢?

蔺承佑?他原来一直躲在窗外。

好啊,这一切根本就是圈套!明明已经足够小心了,到头来却栽在他们手上。

门外又涌来好些人,严司直和衙役们手中提着灯,一下子照亮屋子,有人惊声道:“竟是你!”

脖颈上被人重重一勒,根本不容多想。蔺承佑抬手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冷笑道:“不枉我们费了这么多工夫,你总算露出真面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法曹参军:既有审案权,也有判案权,在长安称“法曹参军事”,设于诸州者称“司法参军事”。主要职责是审理案件(唐朝没有刑事与民事之分),他们的上一级行政长官比如县令、州官一般情况下并不直接审案、判案(此点与宋代不同)。

唐朝名臣狄仁杰在明经中第之后就曾担任过“司法参军”一职。

第40章

那人盯着蔺承佑,一言不发。

“是不是在想自己到底哪里露了馅?”蔺承佑攥紧银链,含笑开了腔。

身后就是碧窗皓月,夜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得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那人无动于衷,惟有火苗在一双幽暗的眸子里耸动跳跃。

“平心而论,你的确做得天衣无缝。”蔺承佑道,“青芝和姚黄的事已然死无对证,一个香囊说明不了什么,洛阳的逍遥散人无迹可寻,就连腐心草也有葛巾替你背锅。只要把小佛堂好好打扫一遍,所有的罪证都将化为乌有,过几日你走出彩凤楼,没人知道你做过什么。”

银链泠然轻响,那人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一边抚着胸口的痛处,一边咳嗽道:“咳、咳、咳……世子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我刚才只是为了避祸误闯进来……”

滕玉意藏在蔺承佑身后,眼睛却一直留意那人的神态举止,听了这话,她微微一笑:“面具戴久了,是不是都快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了?”

那人喉咙一卡。

“你偷袭我的时候,出手何其狠辣。”滕玉意气定神闲打量对方,“从掌风和速度来看,你的功夫不在东明观的五道之下,只要蔺承佑进来得稍晚些,我这条命就丢在你手里了。”

那人神态越发惶恐:“不是,王公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刚才错将你认成卷儿梨,一度想跟你打招呼,可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世子捆住了,你瞧你现在不是好好地么,如果我想伤人——”

屋子里的人嗡嗡作响:“人证物证俱在,竟还敢狡辩——”

蔺承佑抬手示意周围的人安静:“我刚才还在想你会不会痛快认罪,看来我想多了,一个已经走火入魔的凶徒,怎会俯首认错?既然你有恃无恐,我也有的是耐心,你不肯说,我来替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