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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251)

蔺承佑头戴玉冠,身着墨绿色平金竹纹襕衫,歪靠在条案前,样子有些困倦,仿佛好几夜没睡了,哈欠连天。

葛巾跪在地上,身子颤栗不已。

严司直指了指身边的某位胡商:“这几人均可作证,你曾有意购买腐心草。如今证据确凿,你竟然还想抵赖。”

葛巾面色惨白如纸:“奴家是打听过腐心草,但拓拓儿回说药粉不足,奴家也就歇了心思,事后奴家没再打听过腐心草,此事拓拓儿可作证。”

严司直提高嗓门:“拓拓儿只能证明你那回没买,事后你有没有另寻渠道,你自己心里清楚。腐心草不比寻常毒药,你出重金购买此毒,敢说自己没怀着不轨之意?碰巧姚黄又是中腐心草而死,世上岂有这么巧的事?”

“不不不!”葛巾惶然摇头,“奴家买这药本是想自我了断,不是想害人的。”

蔺承佑揉揉眉心:“编,接着编。希望待会到了大理寺,你也能这么嘴硬。”

衙役要将葛巾从地上拉起来,葛巾面色惨白如纸:“世子殿下,求你听我一言,奴家毁容后万念俱灰,一度想寻短见,但听说无论悬梁还是跳井,死前都要受好大一番罪,奴家想起以前听几位公子说过一种叫腐心草的毒药,据说服下此毒之后,不痛不痒就会丧命,奴家想着若狠下心服了,也就不必留在世上遭罪了。买药时本来怀着必死的决心,哪知拓拓儿没买成,奴家就想着,这或许是老天爷的意思,毕竟害我的人还没受惩处,我不能不明不白就死了,事后我也想明白了,我年纪尚轻,有手有脚,活下去总比寻死强,所以在那之后,我再没打听过腐心草。”

“如果我没记错。”蔺承佑道,“姚黄死后我曾屡次打听是否有人购买毒药,问到你跟前,你可是一个字都不曾吐露的,你若是不心虚,为何缄口不言?”

葛巾张口结舌:“因为、因为奴家怕自己说了会惹人怀疑,毕竟——”

“毕竟是姚黄害你毁的容。”蔺承佑嗤地一笑,“好了,有什么话到大理寺交代。把她带走。”

葛巾嗓门尖锥般地响起来:“世子殿下,奴家是冤枉的!奴家从没害过人!”

衙役一左一右将葛巾往外拽,直到出了大门,葛巾的哭喊声仍绵绵不断。

严司直摇摇头:“她要是真无辜,怎会打腐心草的主意?一边谋害姚黄和青芝,一边假装蒙在鼓里,那晚跑到魏紫房中行刺,几乎把所有人给骗过去了。”

或许此事太令人震惊,厅堂里久久无人说话,蔺承佑再次打了个呵欠:“好了,总算水落石出了,不枉我两日两夜没睡,接下来只需专心对付二怪就好了,欸,天色不早了,大隐寺的和尚怎么还没来?”

洪参军忙道:“哦,刚才蔺评事忙着审犯人,卑职没顾得上回禀,大隐寺的犊车中途坏了一辆,现在不够用了,有个和尚过来问,是临时雇车,还是等他们大隐寺再派车来。”

“他们在哪?我去瞧瞧。”

忽又想起什么,脚步一刹:“对了,贺老板把账本拿来吧,今晚若能收服二怪,明日我也就走了,这几日我们花了多少酒水钱,趁这机会好好算一算。”

贺明生错愕道:“小人还没感谢世子找出凶手呢,怎好意思讨要酒钱。世子殿下和诸位道长的吃用,理当由彩凤楼来孝敬。”

蔺承佑笑眯眯道:“拿来吧,我可没有欠人酒钱的习惯。”

贺明生掩不住满脸的笑容,半推半就取来账本,蔺承佑翻开一看,笑了笑道:“知道了。”

从袖中取了一块金角子递给贺明生:“多出来的钱,就当日后的酒钱了。”

他这一走,妓伶们慢慢缓过劲来,复杂的情绪在厅堂里悄然弥漫,激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起先只是几句零星的交谈声,逐渐声音杂乱了起来。

沃姬欲哭无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葛巾可是我千挑万选买下的大美人,被姚黄那贱人给毁了容貌不说,连她自己都——”

萼姬一副惋惜得不得了的语气:“唉……葛巾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又有人道:“这也不能怨葛巾,花容月貌就这样被毁了,换谁都不甘心吧。”

一时之间,伤心的有,愤愤不平的有,但无一例外,随着凶手的落网,所有人的神色都松懈了几分。

萼姬用帕子抹了抹眼角,扭头瞥向边的抱珠和卷儿梨,抱珠正静静打量卷儿梨,神色古怪不知在想什么,卷儿梨傻呆呆地望着地面,似乎浑然不觉。萼姬下死劲戳了卷儿梨一下:“我看你要傻到几时!”

贺明生跑到严司直面前含笑询问了几句,得到准许之后,让下人去厨司弄些茶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