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债(257)

城门口前入城百姓列成的队伍越来越长，搜身排查的军卒就在眼前了，已经有些紧张的夜鸾心，已将全部神思落到了守城军卒的脏手上。

神思凝滞了片刻，不防被人一把拽出了队伍。

回过神的时候，鸾心睁着一双怒目，瞪视着拽着她的手，疾走到一处老树下。

“你行啊，为了亡夫，竟甘受军卒揩油？”

乔装的赫连垣，衣衫褴褛，一头乱发，脚上的一双破鞋打了几层的补丁处竟然能隐约瞧见脚趾，打结的鬓角上竟还黏在几粒黏米。

鸾心好容易回过神，上下打量了他这身打扮好几轮，也顾不得他一脸怒相，不合时宜地笑了笑。

“如今我与你，可不就是初出茅庐的江湖愣头青和资历颇深的江湖老油子吗？早知道能拾掇出你这样一身装束，我也用不着去受那军卒的轻薄了。”

鸾心看着不远处进城的队伍，越来越长，想着自己还要从后往前排，突然就心烦意乱。

“真是没瞧出来啊，我若是阮沛，瞧着一国公主为了自己甘愿受区区军卒的凌辱，我死了也甘愿了。”

赫连垣见鸾心顾左右而言他，心里忿忿不平，可也无法，只得跟她一块儿蹲在大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要不你把你这身衣服换给我，我再拾掇地邋遢点儿……”

“我随你进去……”赫连垣抢白道。

“如今贵国太子在下门关暗中相助南烟谋反的年家，如此扳倒太子的时机，千载难逢，你却打算浪费在这北境一个弹丸之地？”

“你怎么知道是浪费？”

赫连垣颇有深意地瞧了鸾心一眼，用手勾下了鬓角上的米粒，手势熟练到令人作呕。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想进安阳邑？你以为是你使了金蛇令，我才跟来的？少自作多情了，夜鸾心，你看看我鬓上的这个发结，这能是在一两天内结上的不？”

赫连垣不耐烦地白了鸾心一大眼，接着道：

“愣着干什么？快跟上，你赫连爷爷想进城可用不着一个女人去献礼。”

☆、第 135 章

鸾心再一次出现在入城的队伍里的时候，已经全然换了一身行头。

脸上涂了一层诡异的灰黑粉末，头发用发黄陈旧的头巾盖住，她身上罩了一层满是油污的厚棉袄。

赫连垣看了看躺在推车上的夜鸾心，犹觉得不够，再找来了一副首尾残缺的羊毛毡将鸾心的身体整个盖住，留下半张脸掩映在露出头巾的乱发下。

赫连垣推着推车颤颤巍巍地来到军卒跟前，抹着鼻涕眼泪，说是要送病危的妻子进城求医。

军卒忍着胃部的涌动的恶心，有一根手指揭开了羊毛毡一角。

赫连垣一个颜色，鸾心从口中呕出一大块食物残渣。

守城军卒急忙往后一跳。

“快走！快走！快走！差点吐在我身上，什么东西，恶心死了。”

赫连垣推着一身污垢的夜鸾心入了城，两人避开人群找了一处僻静的小道，鸾心急忙卸下羊毛毡，从车上立了起来。

“想来你我一身武艺，也有这样偷偷摸摸的时候。”

赫连垣拿出一张锦帕，拭了拭自己额角的汗水，四处张望着。

“如今这城中恐怕到处都是各个方向的细作密探，舞刀弄枪的，搞不好活不过明天。”

鸾心拿出一柄木梳，将乱发束好，将充满油污的棉衣脱了下来，送给了路口一个行乞的老人，与赫连垣一道寻了僻静的小路，往城中张榜处走去。

“你打算怎么找？”

赫连垣边走边问，他将鬓发上的发结整理了一下，这会儿头发黏在一侧脸上，服帖又恶心。

“你放着太子现成的小辫子不抓，冒险来找阮沛做什么？”

鸾心撇了他一眼反将了他一军。

“我来看他死了没有。”

赫连垣冲鸾心笑笑，打了一大个哈欠。

“阮沛撕走了我辖属的一大块地界，霾水虽荒，可若是跟凉州一带连成一片可是一大块肥肉。这么大块肥肉被他食了去也就罢了，老婆也被他讨走了，如今还甘愿为了他差点被军卒揩了油，我大老远来瞧瞧他死透了没，有什么稀奇的？”

赫连垣勾着嘴角，一脸龇牙咧嘴的笑。

“那块所谓的肥肉不过是你引诱阮皓的饵，当日若不是你把北境国君对阮沛的态度估量错了，如今的安阳邑早就是你的辖地了。”

鸾心没好气地磨了磨牙，心里格外不耐烦赫连垣老不透露自己往这安阳邑来的原因。

这原因一定比他趁着太子赫连坤正帮着年家在南烟攻城伐地的时候，赶紧在太子顾不上的地方筹谋取利的事儿更重大。

鸾心挠了挠眉心，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