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炤炤(78)

我心里一动，相视便是一笑。皇帝应的爽快，吩咐晚宴摆在沉香亭，要与各位监生一同赏月。

沉香亭留下了不少芳踪佳话，令人神驰，底下的人不免拍手叫好。

“此次宴上的还有几位吐蕃和突厥儿女...远道而来又入了太学，不知可还习惯自如？”皇帝转眼去瞧对面那几位异族人，清河公主忙给我的碟中添菜，我便低头去没再细听。

正一抬头，王陵之正一人坐在下方一侧，无聊的捻着花生米。我拿起杯盏朝贺齐朗那边遥遥一敬，李瑾阙也端起一饮。

却见一旁的那位天蓝短衫姑娘也正望向这边，见状也拿起杯盏朝我一笑，便一饮而尽。我有些愣，这才反应过来，敬她一杯。

清河公主拉着我走下去，笑着向我介绍，“这位是突厥王世子的表妹，阿史那容梵。她的骑射功夫可远在我之上，她驯过的马儿比我平日里见过的还要多。”。

她有些害羞的低头，又抬眼细细的盯着我看。我见自己还未作介绍，“我叫薛炤，此杯敬你，算作初逢。”，端起手中的果饮便要饮。

她用手一止，说着断断续续的句子，“我知道，你...你和，你的阿卡，模样，像。”。我张了张嘴，不大明白意思，清河公主开口，“她的意思是说，你和你大哥长得很像。”。

我一喜，“你听过我？见过我的大...阿卡？”，我拿手比划着。她也听懂了，这会儿逐渐流利起来，“你大哥，和父亲，都很英雄。”。

她从身后拿出一壶酒来，正要给我倒满，贺齐朗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她太小，在长安城，这么小，是不能饮的。”。

我见他手舞着解释。阿史那容梵面上也一红，“我...以为，可以，少一点。”。

大哥在边关想必也没少喝，我心中有了想要尝试的念头。她亲自斟酒，与我父兄认识，可算作远别重逢，怎能不喝呢？

我摆摆手，拿过酒杯轻抿一口。没想到这酒倒烈，入了喉口便像风裹着火苗子似的，直往下窜。

而后我一一见过，那位同样说着蹩脚话语的棕发男子是她的亲哥哥—阿史那布。贺齐朗旁坐着的编发男子就是清河公主所言的其中一位有意思的吐蕃人，名唤吉勒穆。

方才隔得远，只淡淡的瞅了几眼，此时离得近便觉此人有一双鹰一般敏锐的双眼。但凡我一瞧他，便感觉他好像能洞察一切。

再晚些的时候，宫灯已然亮起。从墙垣下走过，一轮清圆的月亮高挂，影子打在石板上，又折了在寻杖勾栏，好看极了。

王陵之凑了在跟前来扶着我，小声笑，“薛炤你真利害，我瞧着你今日出了那么大的风头，明日定要传遍长安城了。”。

我轻一推她，“别笑话我了。”。“不过，你日后得小心那只‘孔雀’，少不了要找麻烦。”，她语气微嗔。我听她今日又提起，“怕甚么，她要是敢，大不了奉还回去。”。

王陵之有些意外，又转了话题，声音愈发小，“我今日偷偷看了几眼，那太子殿下与圣上倒是像父子，可细想着沈邑和那三皇子的模样，怎么瞧与圣上倒像是阿翁和孙儿的辈分。”。

我连忙捂住她的嘴，朝四处望了望，所见无人，“你别口无遮拦，以后莫要说这种大不敬的话。”。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点点头忙捂了嘴。

以前在府中嬷嬷给我讲过，当今圣上还是永南郡王时只有一位夫人，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且只育有大皇子和二公主，二公主夭折后他便不问后院。

又过了些年，先皇驾崩，永南郡王登上皇位时已几近不惑之年。之后填充后宫，诞下皇儿，自然也已不再年轻了。

这些教养嬷嬷说过的东西，王陵之竟不知？想她往日偷懒耍滑的性子，我心中明白了五六分。但不知为何，比之年初时所见，今日蜻蜓点水般观察一番竟又发觉他老却不少，精神状态似乎也不甚好。

这帝王还真是不好当，舍小家，顾满朝。不过转念，活在这世上，也没有几人是容易的。苦极命数短，穷极活计难，富极有税款，当官怕命案。这几句话我心中念的顺溜，但却也笑不出来，摇摇头叹了口气。

年纪尚小，哪里来的这么多情绪呢？我也不明白。

王陵之正赶上一群人去沉香亭，要走时拉着我的袖口，“商议过的今日之事，晚些别忘了。”。

究竟是不是沈邑，还是另有其人？今晚倒要看看。我点点头，让她快些走，自己择了路去承天门楼。

☆、惊险试探

梁柱旁一抹绯色在夜风下轻拂着，清河正抵了胳膊在寻杖上，半探着身子。圆月受了感应似的，满满的铺了一层在门楼前，明亮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