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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狂想曲(91)+番外

“您就是梅瑞兹格女神。”

姜媛即使在这样的绝境中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就是觉得好笑,又由衷地觉得那样的傻气。阿巴尔说她傻,果然如此。事到如今她都觉得这样的不真切,她身处在公元前两千年的埃及,女王和她对视。哈特谢普苏特自然不明白她笑什么,而感到极度不悦。她抬起下巴。其实她还很年轻,用姜媛的眼光来看。她才二十多岁,哪怕是这种生杀予夺的威胁都掩饰不住的年轻。

“你竟敢对我不敬。”

“并不是这样。”姜媛止了笑。“请您原谅,我只是想到一些别的事。”

哈特谢普苏特不愉地望着她,看起来不一定相信,或者相信了而更加不悦。她是那样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浑身闪耀光彩。头顶的王冠,硕大的宝石,黑长的眼线与金粉描绘的眼尾都展示着帝王威严,她是法老之女,法老之妻,法老之母。她是最伟大的埃及帝国的所有者。她夺过继子的王位,以自己尊贵的血脉掌管埃及。埃及第十八王朝,大一统的王权再次达到了巅峰,法老即是至高,谁敢在她面前说一句:“我只是想到别的事”?

“如果我答应,”姜媛道:“您又要我做什么?”

哈特谢普苏特一世道:“在我面前跪下,臣服于我,忠诚于我。”

“我已经跪了。”

“你没有将忠诚给我。”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能将忠诚给谁?哈特谢普苏特所指的忠诚又是什么呢?姜媛又一次笑了。“若跪在您跟前,您会将宝石还给我吗?”

哈特谢普苏特没有回答她。哪怕她和阿巴尔那样掩饰宝石的存在,但实在手段有限。看见宝石的人都将心知肚明,两位神使降临究竟所为何事。大约总是会有自作聪明的人觉得,只要将宝石拿在手上,就可以施展神术。例如将人们变成她那个样子。哈特谢普苏特傲慢地道:“你们才是背离女神的叛徒,没有资格拥有宝石。它属于我,使用它的方法也应属于我。”无论如何,宝石只会在强者手上。

“那抱歉。”姜媛苦笑着说:“我没有忠诚可以给您。”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使用那操蛋的宝石。她连自己怎样得上的诅咒都不知道。

那双黑眼睛充满压力地盯视她。看起来她并不意外她会拒绝。“那么就将舍普瑞交给我,换取你的性命。”

“……想要他的孩子?”

“他的样貌不如你合适,原本只能当个宠物。”埃及女王的神情没有一丝动摇。“但可惜,你是个女人。”

如果奉献出阿巴尔的一夜——或者好几夜——让他在两千年前播撒一下他定期代谢的种子,就能换得性命,姜媛一点改换历史的心理障碍都没有。她真诚地说:“那也很抱歉,您应该早些说。我很想交他出来,但我确实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阿巴尔一去无踪,两天的时间,连个水花也没溅起来。底比斯的士兵想来已四下出动搜寻,这样的情况下,也不知道找不到巴库姆总督到底是不是好消息。而姜媛自己被高供在黄金铸造的祭台上,面朝着尼罗河,脚下是底比斯,民众熙攘,日夜不息地来膜拜神使,念诵神明贯彻苍穹。

何等华美辉煌的神庙观星所,却是要以鲜血涂抹的奉神之台。被晒得滚烫的皮肤和脚,谈不拢后哈特谢普苏特就把她吊上了观星台,举办庆典,供奉祭品,要送她回女神身边。已经是暴晒的第二天了,最危急的还不是暴晒脱水。血液滞涩的酸麻让她喘不过气。皮绳扣紧了她的四肢脖颈,强行拉开躯体,身体全凭绳子坠着,哪怕捆绑的地方被塞入绒布,仍然肿胀淤血。

姜媛想自己可能是要死了……要么,手就要废了。模糊的意识从她脑海中掠过,哪怕被定期喂水,她已出现了中暑症状,头昏眼花,意识不清。

阳光越发亮了,白日将出,雀声嘈杂。哪怕闭着眼,也能看到荡漾的水色反射到眼底。姜媛能想象这种情景,她发自内心地可惜没有足够的时间与闲暇去观赏。她回忆着底比斯的美景,这在难熬的煎熬与痛苦中可以有效地转移注意力。夜晚她能睁开眼短暂休息一下时看见的那样美丽的景色,将其铭刻在记忆深处。星光洒下大地,蔓延无际的沙海,巍峨的城门连接彼此,无言伫立城市四方。

多么美丽啊,和巴格达与新月的沙漠完全不同的绮丽。姜媛没想过埃及是这样的,何等神秘、威严、令人窒息而温柔的秀美。道路从她脚下蔓延开去,灯火彻夜不息。宏伟的石门与雕像下,埃及人们对她虔诚朝拜,赞颂太阳与女神之名。四千年前的巍峨古国,绵延到视线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