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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皇叔(89)

作者: 山间人 阅读记录

赵玉娥咬着牙紧张地盯着他,却再不敢像方才那样大胆地直接发问,只能木着脸点头,由着他让人进来,重新押着她离开飞霜殿。

他的话让她忍不住怀疑,他根本早就知道她兄长在播州的处境,甚至她父亲当初与南诏的事,也被摸透了。

这时候,屈辱、受伤都已不再重要,若他真的知道了,那他们赵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长久了。

……

寝殿中,楚宁睡了整整大半个时辰,才在一片昏暗的静谧中悠悠转醒。

内室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孤灯在屏风边的烛台上摇曳生姿。

她侧身从床上起来,拥着锦被揉捏酸软的胳膊和腰肢,等待思绪慢慢回笼。

她完全没料到自己竟会在一间完全陌生的,又充满一个男人的气息的寝殿里安睡这么久。

往日与萧煜在一起,她总会在事后收拾一番,强撑着回自己的屋中再睡。萧煜生性多疑,虽然娶了她,却依然每夜独眠,不放心与任何人同床而眠。恰好,她在他身边时,也总十分紧绷,不敢放松,乐得能有机会独自放松。

若偶尔他留她同睡,她夜里必也睡得极浅,等第二日他离开,才会重回自己屋里补眠。

今夜倒有些反常。

她无奈地笑了笑,心道大约是入睡前萧恪之的那一丝体贴让她心神恍惚了,毕竟,再没有别人这样对待过她。

那身侍女的衣裙已被收走了,床边叠好的是原本的太子妃的衣裙。她拨了拨脑后的长发,穿上内里的亵衣,再披上一件稍宽的大袖衫后,便赤足踩在地上。

寝殿底下也通着汤泉管,将地上烘得暖暖的。

她站着愣神片刻,见到外间明亮的灯光,便放轻脚步走去。

外间的长榻上,萧恪之正在灯下看着书卷,手中还提着一支笔,时不时写下一串批注,整个人沐在明黄色的灯光下,专注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

她就站在屏风边无声地注视着他,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今日是除夕。

她记得年幼的时候,每一个除夕夜,父亲到宫中赴宴,不论多晚,都会赶回来陪着她一起守岁。后来,她年纪大了些,也能跟着父亲一同参加宫中的除夕宴,可父亲依然坚持带着她赶回家中与亲人团聚,带着她拜祭逝去的母亲。

那时,除夕对她而言,是个充满温馨和温情的日子,只要想起,便会觉得欢喜。

可后来在东宫,萧煜却并不喜欢这个君臣齐聚,普天同庆的日子。

他不想看到齐太后居高临下的样子,也不想看到先帝与嫔妃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更不想看到自己当着他们的面被迫做出谦卑恭顺的样子。每到这一天,他总是在外强装欢笑与众人应酬,待回到东宫,就恢复阴郁的一面。

整个东宫也因此不敢有任何欢快、松散的氛围。

这两年的除夕,在她的记忆里一如外头飘雪的冬夜一般,寒冷而孤寂。

今日倒是不同——说不上感动、温馨,甚至有几分惊心动魄,却足够独一无二。

“醒了?”一直没抬过头的萧恪之不知何时已发现了她的存在,一面书写,一面沉声问。

“是。”

楚宁应了一声,在屏风边踌躇片刻,忽然行到书案前轻轻跪下,低眉垂首,道:“阿宁有话想说,求陛下允准。”

大约是料到她要说的是什么,萧恪之捏着笔管的手无声地紧了紧,却并没有停下,只淡淡道:“说吧,今日,朕允了。”

楚宁素衣披发,腰背挺直,低眉垂首,道:“陛下曾问阿宁,为何几次三番地蓄意接近。阿宁的确别有所求——陛下早已知道了。”

她说着,像酝酿情绪一般,深吸一口气,又闭了闭眼,才继续道:“阿宁想求陛下,替阿宁的父亲、罪臣楚虔榆洗脱莫须有的罪名,还他一个清白。”

未等他再问,她又将当初如何发现真相,得知萧煜才是罪魁祸首的事清清楚楚、毫无隐瞒地说出来。

她本以为自己说起这些事时,情绪会难以自持,可此刻真正说出来了,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些痛苦、仇恨、压抑、委屈、无助的情绪都暂时磨去了锋利的刺,被一种坦然的态度包裹起来了。

在他面前,她终于不必再矫饰自己,终于能将最隐秘的一面展露出来了。

现在,她只要等着他的回答。

“求陛下应允阿宁所求。”她缓缓行了叩拜大礼,语气冷静而真挚,虽是恳求,却不见卑微与狼狈。

榻上的萧恪之却没说话,只是捏在手中不停书写的笔管已在不知不觉中停住了,饱蘸的墨汁从笔尖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团触目的墨迹。

“你剑走偏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父亲?”他依旧垂眸盯着书上的字迹,语气平淡,让人辨不清情绪。